早年几个质子在京,习武时多是亲卫营教习。逻忻入京之前便有功夫在身,亦研习独门心法
日久,每每切磋,被他打倒的亲卫营不计其数,都知道他的狠厉高强。此时虽已事过境迁,
再次对敌时,不免仍有余悸。
侍卫们互看一眼,侍长风子笙道:“逻主贵为国君,我等并不想用强。陛下得知你入城,召
见你入都见驾,我等便是奉命前来请人。”
逻忻与风子笙双目相接,不易察觉的交换了一个眼色,风子笙微微颔首。
逻忻略有迟疑,沉声问道:“陛下要召见我?”
风子笙朗声道:“不错。陛下有话问逻主。”说着蹙眉摆手,他的动作很快,幅度也小,若不
留心根本察觉不到。
逻忻会意,却仍踌躇。这样跟随而去,难道还有转机?
此次可以顺利入都全靠风子笙内应之力。他知他因兄长风子离之事对亓国恨之入骨,才肯违
背云帝命令冒险帮自己。此刻如此动作必有用意,事情败露对他亦十分不利。
逻忻长身负手而立,想了一刻,“好,我随你们入都。”
逻乐松了口气,众侍卫还刀入鞘,神情恭肃,风子笙略躬身道:“逻主请。”
--ps:刚刚没贴上,现在补上这个唉。。。其实小苏的感情真的是挺深的
269 伤
苏允顾不上后身后战况,只是一路疾奔,穿过密林,翻身上马,仍将亓珃抱在怀中,单手控
缰,一路疾驰回城。
进入驿馆,众人都围上前,苏允向冯乙示意,径直走入后堂,易容山止住众人道:“有冯御
医为君上看诊,大家且在外面等候消息。”
云英云青等已得消息,云英带人与风子笙汇合,云青赶到驿馆,众人让开道路请她入内。
内室中亓珃平卧于床,冯乙正在把脉,苏允站在一侧,见她进来,便把情形概述一遍。
云青担忧之色溢于言表,道:“小亓伤得很重?逻忻的事大哥已去处理,宫中御医还在路上,
不然,我去调来城中名医?”
苏允摇头道:“冯太医医术高明,有他问脉应该无碍。青郡主不必太过担心。”
云青看得出他的忧急不在自己之下,却仍能镇定若是。
“苏大哥……”她欲言又止,停了一刻方道,“陛下大概等得急了,我先回宫复命。苏大哥你
保重。”
苏允脸色极差,云青本想劝他休息片刻,却也知他不会听从。
苏允道:“有任何消息我会派人送去宫中。”
送走云青,苏允回来见冯乙终于写完方子。冯乙交代内侍熬药,来不及抹一把额头冷汗,随
即命人取来银针施治。
苏允在旁看着,额上亦渗出冷汗,却不敢出口询问打扰。
小半个时辰之后,冯乙拔出银针,端过刚刚熬好的汤药。苏允道:“我来。”轻轻扶起床上少
年。
即便昏迷之中,亓珃对于苦涩的药味依旧反感,牙关很紧,不肯服用,因此苏允喂得十分之
慢。等到终于把一碗汤药喂完,苏允冷汗盈额,仍是小心翼翼扶人躺下。
冯乙再次把脉,收回手时终于舒了一口气道:“不碍了。”
他回头看着苏允笑道:“多亏苏大人用内力护住君上心脉,不然经脉逆转,血气倒流,凶多
吉少。”
苏允沉吟道:“果然是逆行内息所致的内伤么?”
冯乙点了点头:“似乎被被人制住要穴,君上用强冲破,大概是为了逃脱贼人之手?”
他伸手扶了一下苏允,担忧道:“苏大人也受了伤?下官给大人看看?”
苏允摆手:“无碍,运功调息就好。冯太医,君上何时会醒?”
冯乙道:“内伤不算严重,此刻血脉已通畅顺达,应该很快就会醒来,此后修养数日,汤药
调理应无大碍。”
苏允放下心来,舒出一口道:“如此甚好。还要有劳太医再次照看,我去让连总管进来伺候。”
冯乙忙道:“这是应该的。”
苏允出门,连芳等内侍进来,打下帘笼,挑暗烛火。连芳守在帘外,其余几人随冯乙在外间
候命。
冯乙见苏允再未进门,有些奇怪。但素知这君臣二人之间外人哪里看得透,是以也不便多问。
苏允回到自己住处,便有些支撑不住。抚胸呕出几口瘀血,知道那一掌打得结实,一时半刻
大概无法痊愈。撑着身坐下来,门外绻心的声音着急道:“公子你没事吧?公子?”
苏允知道这孩子心细如发,瞒他不住,打开门让他进来。
绻心看到地上瘀血,吓得哭了出来:“公子你怎么了?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苏允压下胸口烦恶,轻松的笑了笑道:“与人对敌哪有不受伤的,运功调理就好。你别声张,
不是什么大事。”
“是为了君上吧?”绻心吸着鼻子,垂泪道,“我不跟别人说。公子有什么吩咐,绻心去做。”
苏允摸摸他的发顶道:“倒些热水来。我换身衣服,睡一觉就好了。”
270 旧事
亓珃很快苏醒。
其时已是深夜,他转眸,身侧并无一人。
笑自己,竟还在期待什么。
连芳听见声响赶忙进来伺候,唤来冯乙把脉,又另写了方子,冯乙跪地道:“君上万安,不
出两日便可痊愈。”
亓珃点头让他出去,连芳看出端倪,小心翼翼道:“是苏大人送君上回来,一直守到半夜,
见君上无碍才走的。”
亓珃怔了一怔,苦笑。
连芳又道:“君上失踪,苏大人比谁都着急,彻夜寻找。回来时似乎也带了伤,才离开的。
君上此刻可是要见他?”
亓珃阖了阖眼:“你去吧。”
连芳一愣,躬身告退。
亓珃缓缓躺倒身子。
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着急抑或寻找,甚至因他受伤,他的一切言行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你若问他,必要说这是为臣的本份。
那个男子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却吝啬一个坦白,一个真心的承认,一句话。
虽然,那句话只有三个字。
他知道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听到他亲口说出。
心若死灰,便也没什么了。
翌日,亓国众人在门外请安,苏允走在末尾,恭敬施礼。
亓珃并未看他,一跪一坐,咫尺之隔,两人只若陌路。
下午,帝都派来云帝玉辇,大皇子云英领亲卫营护送,接亓珃入宫疗伤。
众人不知底细,心中不免忐忑。苏允也不便说明,只道陛下为人慈和,绝不会为难君上。
三天之后,帝都传来消息,逻忻擅自入都,劫持亓主,被云帝收回十三城池,笞刑三百。云
帝明令下诏:亓国乃北域庇护之地,若逻国再侵伐相扰,必派兵讨伐。消息中说,逻忻俯首
认罪,低头接诏。
亓国众人自是欢喜莫名,只有苏允觉得诧异。
想起那双冷厉阴狠的眸子,实在不能相信他会臣服任何人,即便是天下之主的云帝。
逻忻确实不会臣服,只是在那养育过自己的慈母面前,被不怒而威的眸光俯视,也会不由自
主的矮下双膝。
云帝温声道:“忻儿,这么多年你也没变。”
逻忻微一昂首便显出桀骜之态,“临姨想我变成何样?”
此处云帝寝宫,无人时,几个孩子都是以临姨称呼陛下。
云临叹了一声道:“当日我放你们回去,并非只为报复。”
逻忻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亓珃,冷笑一声:“临姨好偏心,除我之外,这里谁走出去不是
心狠手辣。北域是人间天堂,但若要在地狱活着,谁能不如此?”
云临又是轻轻一叹。
“罢了。北域之外,是你们的天下。我当日已说过,属国之间,攻伐联盟,概不过问。”
逻忻接口道:“陛下金口玉言,我记得清楚。如此,请允许我伐亓!”
亓珃一脸漠色,自始至终未看过逻忻一眼。
云临一笑:“逻国已是南疆第一大国,吞并近半土地,富有四海。怎么,忻儿还不满足?”
逻忻昂首:“临姨素知我的抱负。”
云临颔首:“一统南疆,非你莫属。但,”她目含冷色,“只不过急功近利,反受其害。”
逻忻哪里甘服,倔傲道:“陛下说过不插手南疆战事。”
云临看着他,露出悲悯之色:“忻儿,杀戮过多,即便我不收你,天也会收你。”
逻忻心下一凛,不由自主微垂了目光。
云临道:“好了,你起来吧,身上还有伤。”她示意亓珃捧过身后的锦盒,接着道,“这是你
们俩幼时习武常用的竹剑,现在大了,自然用不上了。忻儿你也过来。你要伐亓,只怕并非
为了扩疆拓土。你们俩自小就玩在一处,小亓的武功还是你亲手教的。将这竹剑拿去,有什
么事,当着我的面在这里说清楚。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们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亓珃垂着眼,将锦盒捧到逻忻面前。
逻忻愣了一愣,未料他真的肯,犹豫一下,终是拿起那剑。
亓珃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忻哥,临姨希望我们和好如初。”
逻忻一听便明白他的意思,由不得咬牙低声道:“我们回不去了,难道你不知道?”
云临自也听见这话,冷声道:“忻儿!”
逻忻退后一步,跪倒在地:“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与他那些年……”他不经意似抬
手抚摸眼角疤痕,“我的心意大概临姨也明白,可否容我好好想想。”
云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冷意的亓珃,终是叹了一声。
“好。你回去好好想想。不过,我有言在先,今日之后,若你再无故掀起杀戮,我决不轻饶!”
难得狠绝的声音令逻忻俯首:“遵旨。”
看着那黑色身影头也不回的离去,云临不无担忧。
“只怕心里不服。”
亓珃靠在她的身侧,轻声道:“临姨,总是让你操心。”
云临爱抚他的发梢道:“你就是个招人心疼的孩子。你知道忻儿一见我问我什么?他问,你
是否会娶小丹。他这一趟冒险入都,只怕也是因为这个。你回来答应要娶小丹,小丹却哭着
怎么也要拒婚。小亓,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亓珃沉默半晌,低声道:“临姨,小丹的事,对不起。我……心里放不下。”
云临道:“苏允么?他那样的人,只怕放不下也要放。就像小丹,一时半会儿肯定也要放不
下。你们慢慢长大了,也就知道,这世上多是无可奈何之事,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亓珃点头:“是。”
不是不懂,只是仍会疼。脸上一片寂寥,心中无波无澜。
除此外,还能怎样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