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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2/2)

子夜一过,他的十八岁生日便也近尾声了。

是该满足的吧。

其实从未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夜晚,就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漫步在街头,像一对平常的恋人,聊天,吃小吃,买东西,为孩子送福……

若非是今日,若非是以生辰为由,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肯陪他任性陪他疯?

烟花落处,亓珃垂下眼眸。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良辰美景终有尽时。

回首,向那男子微微一笑:“走吧,我们回宫。”

子夜一过,便是帝都雪融之始。玉龙山头白雪融化,天水河一瞬冰融。从此刻开始,便是放河灯的季节。

帝都的百姓都是在烟花会前赶到帝宫中放天灯祈福,而在子夜钟后赶回天水放河灯

许愿,如此,方算过了双灯节。

苏允并不知道这个习俗,只见无数人争先恐后都往岸边来。

过了桥,人更是多起来。两人几乎被堵在河边,无数小贩上来叫卖,手中提着琉璃纸扎的花灯。不一会儿宽阔的水域上便燃起灯火点点,随波漂浮,汇成一条流动的灯影长龙。

“外乡人,买个河灯许个愿吧?”卖灯人很会做生意,堵住远方来客笑眯眯的推荐,“这个灯会一直随天水飘到玉龙山下,山神极为灵验,赶在黎明前许愿,什么愿望都定会实现。”

亓珃抬手挥了挥,虽未说一字,冰冷的脸色让所有敢来近身兜售的小贩避之不及。

转首,却有一盏荷花灯被递到面前。

苏允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看这灯做得漂亮就买下了。人太多,反正也走不动,君上要不要放个河灯许愿?”

亓珃略有诧异,看了他一眼,苏允的面容分明尴尬。

亓珃怔了一瞬,这无情而又温柔的人儿啊,若非是他,自己又如何能这般狼狈,心中愈发堵得慌。

“不了。”伸手推掉了男子的好意,轻了声音道,“明知实现不了的愿望,何必还要去奢望。”

这话说得太直白,苏允心中一撞。

多久了,不曾见他如此?

自丹宫清华殿一夜之后,眼前的少年便是昔日的冷漠君王。

对他,他总是疏离的,推拒的,不愿相见的。

是自己,一直放不下,追随他的脚步,来到这里,来到此刻。

却从不知道……也许,那颗心从未改变。

“君上……”

苏允失神的看着亓珃,一时不知所措,却见亓珃摆一摆手。

“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亓珃语声清冷,“走吧,回宫。”

250 求不得

子夜过后,灯火阑珊,却有漫天烟花燃放,爆竹声四下惊起,仿似敲碎冰河冻土的春雷,响遍云崖大地。

紧接着,锣鼓声一处接着一处,帝都各市坊的戏班早就蓄势待发,只等焰火爆竹为信,新年的第一台贺岁大戏便粉墨登场。

河边放灯的人流渐渐散入街道两旁的大小戏棚,帝都的习俗,名角首演贺岁庆节,这一场戏是不收分文的。

苏允把亓珃护在身后,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向来路前行。

“这边会少人些。”

亓珃在旁指点,两人转入街角一条巷道。

耳中果然静了下来。

子夜时刻,几乎每条街上都有戏班开演,这条横街也不例外,但却并不锣鼓喧天。虽同为贺

岁庆节,这几个戏班子依旧檀木轻敲,一众女优男伶咿咿呀呀的仍是上演着雪月风花。

“好久没看云阳戏了,想不到大过节的这里也有。”

亓珃停下步子,举目向楼头歌声处眺望。

“臣陪君上去听戏?”

苏允望着那仰起的希冀面容,想也未想脱口而道。

“不急着回宫了?”亓珃语声微嘲,仍是望着楼头并未看他。

苏允愣一下,脸上微热:“今日君上生日,能尽兴便好。”

尽兴么?

也许吧。

虽知是烟花易逝,空梦一场。

亓珃举步。

且再让这梦再做久些,梦醒时便也了无遗憾了。

二楼雅座,这时分仍多空位。毕竟是双灯佳节,又是一年之始,人们多是喜欢锣鼓喧嚣,鲜有

来人听清唱小调。

亓珃找了临窗的位子坐了,看台上一个清秀小生唱完一曲,台下稀稀落落掌声,又走了不少看客。

戏班头儿面色尴尬,便命人抬上一个木制小型的戏台,向台下所剩无几的几桌昏昏欲睡的看客团团作个揖道:“双灯佳节,翔云班敬祝各位来年春风得意,心想事成。云阳小调的曲目大多才子佳人缠绵悱恻,与今晚佳节气氛似不太适宜。本班新做了一出傀儡戏,用的是旧调子,戏文却热闹,给各位助兴看个新鲜。”

他这一番话起到了些作用,有走到楼下的又折返回来。

锣鼓响起,小戏台上果然出现几个人偶,在细线牵引下翻腾跳跃,是一出热闹的《醉打金枝》。云阳调的慢条斯理也被急促的鼓点催得快马加鞭,调子还是那个调子,味儿却全没了。

不过,果然是热闹喜庆。

看客起先看得新鲜,听了几出便也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相继又走了不少。戏班老板于是再出新招,各桌送美酒一坛。他这戏班才在帝都落脚,怕看的人少兆头不好,想尽办法留客。

“班主,”有那熟客建议,“还是让郑老板上来唱吧。这傀儡戏热闹是热闹,却不是云阳调了。”

众客纷纷附议。

亓珃本是起身要走,听见重唱云阳戏便又坐下来,倒了一杯酒握在手中。

苏允却不知他今日何来如何耐性,方才一阵乱锣分明已把两道弯眉拧紧,却是忍到这时也未说要走。

郑老板就是之前清唱的那个秀气后生,重新粉墨登场着了一身女妆,粉衣云袖,站定了,一嗓子亮出来,全场顿时静下来。

窗外阵阵爆竹烟花声响,楼里却意外安静,只有水磨似的嗓子悠悠柔柔的缠绕人的耳朵。

亓珃喝了两杯酒,见苏允在看自己,一笑道:“这酒不烈,你也喝吧。”忽然想起什么,将酒坛拨在一边,“还是别了,你刚才醉成那个样子。”

其实很想问他,怎么就会醉成那个样子?

那答案可是心中最想要的那个?

苏允的目光仍是安静恭谨,低了声音道:“君上,你醉了。”

亓珃嗤的一笑,“才两杯而已。”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绕过苏允的阻挡倒入口中,笑着指了指台上。

“他在唱什么?”

苏允心里微微的发疼,没有说话。

——戏里,从一而终;

——戏外,都是空。

那伶人曼声轻吐,接着在唱。

苏允突然也很想喝酒,烈酒,越烈越好。

——罗衫薄,秋风凉,看流萤飞散,天涯两茫茫。

——都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知人生自古无常。

——看天上多少燕分飞,隔天河,牛女难成双。

酒入喉肠,苏允比亓珃喝得更快更猛。

“做什么?”亓珃面染红霞,眯眼瞥他,笑问,“到底唱的是什么,怎么灌起闷酒来?”

明明是他起的头。苏允没说话。他不确定亓珃是否听得懂云阳话,倘若听不懂又怎么会是刚

才那副神情?

——离别苦,相思长。

——若得一念两心同,哪怕万水千山总依傍。

——怕是怕。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近在眼,求不得。

余音袅袅,绕梁不散,一曲云阳名调《求不得》终是落了帷幕。

苏允饮下第六杯酒,抬眼,亓珃眼望窗外,侧脸在灯烛下莹莹泛光。

手里一僵,酒水洒出。

亓珃抬手轻拂面颊,转过来笑得有一丝尴尬。

“只听懂最后一句,想来是个怨妇悲秋,真是俗套。回宫吧,他们该等急了。”

说罢匆匆起身。

最后一句?

——近在咫尺,求而不得。

是这句,让他落泪?

苏允呆呆望着亓珃匆匆下楼的背影,突觉心口窒闷,有如巨石压顶,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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