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又如何了?
今天他生日。
245 心情
饼中莲蓉丝丝甜入心,相触掌心暖意阵阵传来。
抬眼,天灯盏盏在视线尽头燃放,梦幻朦胧美不胜收。耳畔,热闹喜庆的锣鼓不再惹人烦厌,
熙攘人群中的喜笑怒骂更添节日欢欣。
忽然而至的好心情令亓珃的脚步变得轻快。
他还是那么沉默,那么拘谨,但这不影响他的好心情。至少,他很配合,顺从的十指相握,
走在喧闹市井街头。
“那是什么?”
沿街都是卖着各式小吃玩物的店铺,更有小贩挑着担子大声吆喝叫卖。亓珃吃完了手头的饼,
被一阵麦香吸引到了街角的一个小摊贩前,指着扁担上的一个个盖着玻璃片的小瓷碗问苏
允。
“米醇,蔺国人也叫做醪糟酒,是当地南野的一种特产。”
“嗯。”亓珃点头,犹豫着要不要试一试,游目四望,视线又不知被什么牵动,指着一处道,
“你看那边,是什么?”
苏允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是一群人围着一个摊档,当中的人手脚麻利的用白色有如线状的
糖丝滚捏出拇指大小的圆团。
“是龙须团子。也是乡野的小吃食,虞国的孩子最喜欢的土产。”
亓珃看得出神,果然有个孩子接过了那独特的小食一口咬了下去,扯开来时嘴与手之间便拉
出了长长的白丝,十分有趣。
“也是甜的么?”
“是甜的,传到他国时似乎也有人叫它做龙须糖。”
亓珃忽而回头,盯住苏允上下打量,似从未见过这人一样。
“苏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碰巧罢了。”苏允被他瞧得不自在,微窘道,“我年幼时曾随师傅游历诸国,常到一些偏僻
乡壤,却没想到帝都城中也会有这些乡野小吃叫卖。”
亓珃点头:“你师傅天白老人云游四海,普天之下鲜有他未去过之地。说起他,我倒有一件事一直不太明白。”
“何事?君上请讲。”
“天白老人一代世外隐士,仙骨灵心,云踪若萍,便是帝王君相亦不放在眼中,更鲜与世俗望族相与,却不知怎会与你们苏府有一段渊源?”
原来是问这事,苏允忙答道:“这话说来话长,要从我曾祖父说起。”
“苏……丹青?”亓珃记性极佳,略一凝神便忆起这个名字,“你曾祖虽未入朝为官,却是南林一代赫赫有名的书画名家,永承年间颇受士子清流推崇。”
苏允点头:“确是如此。不过,世人只知他书画双绝,却罕有人晓得他老人家还是一位收藏大家。所搜集珍藏的上古经册数不胜数,集满一座三层高楼,其中不少是失传久远的绝世名作。”
“哦?”亓珃饶有兴趣的微微挑眉,“难不成他与天白老人是因书结友?”
“正是如此。”苏允含笑点头,“曾祖为人谦逊低调,收藏古籍绝本之事从不向人多言,却不知师傅他老人家是从何处打听来的,为了寻访一本上古琴谱找到我家。”
亓珃笑道:“以天白老人的风度为人,你曾祖自然乐于以书赠客了。”
苏允却是摇头:“曾祖也是好乐之人,这本琴谱世所难得,珍爱备至,哪里就肯送人。且他自持身份,素来不与方外泉林中人来往,而我师傅当年脾性不似如今,竟是
狂傲不羁的做派,即便来求书也不肯低一回头的。”
亓珃听得有趣:“原来还是不打不相识的戏码。看不出来,你们苏家跟天白老人的这一段渊源竟可写进民间的话本传唱。”
苏允也是莞尔,接着道:“传唱倒还嫌平淡些,不过其中确实费了多少曲折。到头来,两人结为莫逆,曾祖以百岁高龄仙逝,那时我刚刚出生,师傅便向父亲要了我随行学艺数年,说是聊慰知音。”
遥想高崖之巅一曲高山流水,音绝袅袅,无人和奏后的一声轻叹。
苏允不由自心中叹出一声,忽感掌中一紧,抬眼来,两道清亮眸光射在面上。
“难不成,你师傅觉得你是曾祖转世?因而带在身边云游八方?”
苏允一愕。
少顷,方才醒悟过来这异想天开之语分明只是他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亓珃笑颜狡黠,两人相视一刻,苏允也笑了。
246 习俗
相视着,看到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微笑。
心口有什么倏忽而过,苏允不自觉的垂了眼眸。是要避开什么的,他急迫的开口想要打破相
视而笑的静谧:“君上……”
“走吧。”
亓珃也在同时开口,语气仍与之前一样的轻松随意。
“过了桥应该就能找到‘一口香’。”
手又一次的被匆匆前行的人拉起,苏允移动脚步跟上亓珃的步伐。桥头人声鼎沸,耳畔却有
个声音清晰异常。
“咚——咚——咚——”
那是心跳声么?
一阵一阵的,似乎是从牵着的手上传过来,一下下击打在心底。
莫名其妙的紧张一直没有停止过,总是刻意的偏转脸颊,装作看街景行人的模样,连余光都不敢在身侧少年的身上停留。
过了桥到了对岸的街市,街道宽阔,商铺林立,行人也愈发多了起来。互牵的手掌并未放松,一路又引来无数艳羡目光。
北域人大胆不拘的目光到底令人难捱,苏允耳根发热,便想要抽回手来。
“大哥哥。”
一个童稚的声音响在身后。
亓珃感到袍角被什么扯住,脚步一顿。苏允的反应却比他快,已转身将人挡住。
回头看时,却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生得胖头胖脑,本是揪住他衣角的手生生顿在半空。
“一个孩子罢了。”亓珃松了眉头,看了苏允一眼,“不用那么紧张。”
只听“哇——”的一声,那孩子竟突然大哭,一双红彤彤的眼望一望亓珃,又望一望苏允,掉头就跑。
“小虎不哭。”人群里走来一对年轻夫妇,妻子抱起那个胖娃娃,边拍边安慰。丈夫一身儒士打扮,斯文有礼,上前几步躬身一揖道:“两位公子好。小儿冒昧求福,惊扰了二位,真是对不住。”
那妻子圆脸含笑,亦上来行礼道:“都怪我没说清楚,才会让小虎乱找人,二位看样子并非帝都人士,当真是打扰了。”
苏允忙躬身还礼,却不明所以。
听这对夫妻口气,方才那孩子并非无意撞人,而是别有所求?这难道是什么当地习俗?
“不碍事。”
亓珃微笑道,他走上几步,那孩子见他走近,停了哭泣,黑琉璃似的两只大眼一眨不眨的望著他看,残留的泪痕仍挂在腮边,认真专注的神情让人好不心疼。
亓珃又走近一步,竟是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发顶,微笑道:“他叫小虎?今年五岁?我
在帝都亦住过几年,知道这个逢五求福的习俗。”他抬眼看了看那妇人,“如果大嫂还愿意,我们可以为小虎送福。”
“愿意,当然愿意!”那少妇欣喜莫名,看向自己丈夫,满面含笑,“有两位这样的人物为孩子送福,真是我们夫妻俩的造化!”
亓珃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自怀中取出一件随身之物,放在小虎的手中。
“身无长物,这贴身玉玩权当信物罢。”
那夫妇自是感激,忙取了条红绳给自家宝宝套在脖上。
亓珃回身向苏允道:“你去吻那孩子额头一下。”
“什么?”
苏允一愣。
“去吧。”亓珃伸手拉他一把,低声道,“这是君令,速速完成。”
带了威吓的语气在此时听来却更显出那戏谑之意。
苏允哭笑不得,猜测这大概也是送福礼节的一部分?不得不照着他的意思做了,走上前去在那孩子的额角上轻轻一吻。
“这是帝都的习俗?为何要亲吻那孩子?”待到那对夫妇千恩万谢的走后,苏允忍不住问道。
“怎么?”亓珃瞥了他一眼,心情极好似的,“也有我们苏大人不知道的事情?”
苏允苦笑:“君上说笑了,微臣不知道的事何止千千万,北域的民风向来与南疆相差甚远,
却又哪里能够尽晓,还请君上赐教。”
亓珃摇头浅笑:“不告诉你。”
苏允又是一愣。
这语气,这神态……由不得心跳如鼓。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