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尼山书院的山长，这是你的私事，我没什么立场和资格惩处你。但是，作为小蕙的爹，我恨不得将你打下山去！”

王世玉一手拍在桌上，茶盖一歪，掉在一旁。

“我好好的女儿，如今变成这般模样，叫我怎不心疼？叫我如何不生气？”胡子上下扬了扬，“好在她现在醒了过来，也肯吃饭了。作为山长，我罚你挑满书院的水缸，挑足一月。作为小蕙的爹，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避着她走。我只希望，她能像从前那般快乐。对于这样的处罚，你可服气？”

……

“服，学生记住了。”

*********

得知王蕙平安无事的消息，陈子俊和谢道韫对坐而视，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这孩子总算是没事了，福泽深厚。”陈子俊点了点头，僵硬的身子松懈了下来。

他平日里虽有些不喜王蕙，但相处多年，说不心疼这个孩子是不可能的。

谢道韫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老天保佑，这孩子，定有后福。”

陈子俊望着她起祈祷的模样，心花怒放，掏出袖中的情诗，踱步到她面前，盯着地面：“谢先生，我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同你说，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同你讲。我……我、我全写在这上面了。”

他慌张的丢下一张诗签，双袖背于身后，迈大步跑开，就差以手捂面了。像第一次给喜欢的人递情书，心里小鹿乱撞不停，害羞又紧张，不敢停下脚，也不敢回头看。

谢道韫手里接过诗签一头雾水，不是很懂陈子俊话中含义。打开诗签之后，就全明白了。

“谢先生这是收到情诗了。”王砚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手中端着几碟可口的饭菜。

情诗随意被的放在一边。

“你这丫头怎知这是一笺情诗，万一是一封家书呢？”

王砚摆好饭菜，递筷子给谢道韫，待她接后才继续说道：“先生先把饭菜吃了，听大姐说，你们也在这里守了一下午了，饿着肚子可不好。”

谢道韫吃了几口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起先陈夫子讲学时时，情诗不小心掉了出来，我刚才又同和陈夫子打了个照面，他双手捂面一个劲的同我说‘失礼了’，又慌慌张张的跑开了。我料想他多半是鼓起勇气把情诗给你了。”

“善于观察细节，能抓住事物重点。你呀，年纪虽小，却是十足的聪慧和机敏。”谢道韫专心的吃着饭，独独不提情诗的事。

王砚心里对此颇感好奇，“谢先生如何看待这首诗？又如何看待写诗的人？”

“诗勉强还过得去，人？”谢道韫摇摇头，“就算是他鼓起勇气写了这首诗交与了我，又能如何？没意义了。”

筷子搁在桌上，“上个月，叔父已经将我许配给王凝之了。这样的诗，对我来说已无太大意义。”

“是吗？”王砚从袖中拿出一卷诗签，“我这里有一卷王凝之的诗，不知道这样的诗，对你有没有意义？”

“王凝之的诗，你又是从何而得？”谢道韫接过诗卷，细细品读，眉眼舒展，“……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以哀来，终推我而辍音。诗是好诗，文才斐然。就是不知这人如何了？”

低眉垂目，美人含笑。王砚看出，谢先生这是红鸾星动了。

“谢先生，我多提一嘴，王大哥说了，这诗是陶渊明先生新作，他这是借诗献情。”王砚眉眼含笑，“我倒是认同先生的想法。先生与他从未谋面，不知其为人如何，终身大事，由不得马虎。倒是可以想一法子考考他，看看他的才学可否与先生相配？”

谢道韫没想到王砚与她想法不谋而合，不由地握住了她的手，“听你的言语之间，看来王凝之与你家是熟识，但见你并没有多替他美言几句，反倒是让我深思熟虑。你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法子我已想好，就等端午定亲宴了。”

“那我可一定要来看看。”

“好。”谢道韫忽然想起一事，“小蕙姑娘现在情况如何？”

“醒来过后，身体是好多了，能吃能喝。心情也有好转，能喝爹娘说说笑笑，能和大姐打打闹闹。就是记性不太好。”王砚透过打开的窗户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什么，“二姐她什么都记得，就是忘了一个人。”

“谁？”谢道韫眼珠一转，“莫不是……”

“王蓝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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