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关紧窗户,脸色苍白。他一把抱起杨州,把他塞到衣柜里,叮嘱道:“别出声,我不叫你千万不要出来。”
门铃声响个不停。丹尼尔搓了搓手,快步走上前。杨州缩在衣柜里,透过狭窄的缝隙,看见丹尼尔从机器人手中接过餐盘。下一秒,丹尼尔忽然一个踉跄,他惊叫一声,被人扑倒在地,手中的餐盘滚了老远。
杨州瞪圆了眼睛,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在逼仄的衣柜里惊慌地喘气。
“按住他!总算抓住了,还真他妈能跑!”另外三个男人接连推开机器人闯了进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丹尼尔被他们铐住双手,他在地板上疯狂扭动,如同一条离了水的鱼,“你们干什么!”
第一个冲进来的男人踹了他一脚,“那个小孩呢?已经被你杀了?”
“什么小孩!”丹尼尔被他们锁在床头的雕花柱上,他焦急地喊,“你们搞错了!”
“还他妈嘴硬!”一个棕发、浓眉的大个子打了他两个耳光,转头对同伴说,“长成这样还真能哄人,要不是第三起案子留下了他的指纹和**,谁能怀疑到他头上。”
他似乎是这几个人里面的头儿,其他人都应和着他,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飓风过境,路全封了。”棕发男人说:“我已经给舅舅发了消息,天晴了再押着他回纽约。”
“我没杀人!”丹尼尔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从几人的对话中明白了大概,奋力挣扎起来,嘶声道,“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杰奎琳的案发现场怎么会有我的指纹!”
“还装?你怎么知道她叫杰奎琳?”
名叫罗伯特的棕发男人捏着丹尼尔的下巴,猛地向右甩去,丹尼尔的额头撞在坚硬的木板上,立刻肿了起来。
“我看新闻!”丹尼尔带着哭腔解释,“我是警校生,我研究过——”
杨州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谁?”一个警察谨慎地端起了枪,他“砰”地拉开衣柜门,与惊恐的杨州打了个照面。
“没事了,孩子。”他伸手欲抱,杨州推开他,纵身跳下来。他顾不得摔疼的腿,爬起来就朝丹尼尔的方向跑去,持枪的男人一把拽住他的连帽衫,让他前进不得。
“丹尼尔!”杨州哭着打他的手,“他不是坏人,你们放开他呀!”
“斯德哥尔摩了?”两个警察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审视地打量杨州。
其中一个向他发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这个人怎么把你骗来的?”
抱着杨州的男人放下枪,掀开杨州的衣服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痕,杨州拼命地挥手蹬脚,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束缚。
“他是我弟弟!”丹尼尔大喊,“我带他出来玩的,你们想干什么?”
“你连弟弟都不放过!”罗伯特抓着丹尼尔的头发往墙上撞了几下,杨州吓得呜呜直哭,嘴里含含糊糊地叫着丹尼尔的名字。
“技术组的人对比过基因库了,就是你——丹尼尔·巴顿,还想狡辩?”棕发男人俯下身,凶恶地与丹尼尔对视。一缕鲜血顺着丹尼尔的额头缓缓往下流,流过剔透湛蓝的眼睛,掠过饱满粉嫩的嘴唇,汇聚在下巴尖上,无声地滴落在地毯里。罗伯特杀气腾腾地瞪了丹尼尔半晌,忽然喉结一动。
“你这是诬陷!”丹尼尔因为疼痛而抽着气,他断断续续地说,“死了三个小孩了,你们急着找个替死鬼……”
他的话被涌出的血卡在嗓子眼里。
“丹尼尔是好人,他是我的哥哥!”杨州绝望地拽着旁边警察的衣袖,他已经泪流满面,“你们不要打他……”
“冷静点吧,罗伯特。”其中一个警察劝住了棕发男人,捡起之前摔到地上的食物,“不知道飓风什么时候过,先吃点东西。”
四个警察在客厅坐下吃快餐。他们禁止杨州靠近丹尼尔,问了他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还告诉他丹尼尔是个坏人,带他到这里是想做坏事。
杨州语无伦次,他解释不清,哭得直打嗝。丹尼尔有气无力地喊他,安抚地对他笑,让他不要哭。
“不要哭。没事的,路易斯。”
这是丹尼尔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回忆像是个泥沼,杨州费力挣扎着,拖泥带水地从那里狂奔而出。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竭力忍住眼眶中的湿热。
陈坚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好像抱着当初那个无助的孩子。他捻着杨州耳边的一缕发丝,循循善诱地问,“然后呢?”
杨州目光一凝,在陈坚脸上停留片刻。他向后微微仰头,好像悬崖勒马,正谨慎地后撤。
“档案里记载的很简略,”陈坚说,“只说那四个警察被解职是因为侮辱虐待嫌疑犯。”他略一停顿,在杨州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真是个坏人,陈坚心里想着,嘴上却说:“他们强|奸了他,是吗?”
杨州别开脸,视线惊慌地四处乱扫,房间里的陈设好像湖面的倒影,随着水波扭曲荡漾。
二十年前那个小男孩,也是这样泪眼朦胧地见证一场暴行。
窗外风声可怖,如同千万个幽灵一齐痛哭,整栋建筑物甚至轻微地摇晃起来。罗伯特把手中的扑克扔在桌上,骂了句晦气——困在狭小的房间里打四个小时牌,谁都会感到厌倦。
他的视线再一次飘向被铐在床头的丹尼尔,一个灰头土脸、形容狼狈,却难掩美丽的罪犯。
“你们接着玩。”罗伯特突然站起来,朝丹尼尔走过去。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年轻漂亮的罪犯,用鞋尖在丹尼尔身上踩,从锁骨到肚脐,然后狠狠地碾住**。
丹尼尔的尖叫像一把利刃,刺破密集的风雨声,又戛然而止——罗伯特将枕巾卷成一团,堵住了他的嘴。
“丹尼尔!”杨州眼睛红肿,他已经流不出眼泪,稚嫩的童星变得沙哑,“求求你不要打他!”
他的右手被绳子拴在桌脚上,和丹尼尔遥遥相望。几个警察已经认定他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许他靠近“那个魔头”。
罗伯特嘴里说着下流话,那时的杨州甚至不懂是什么意思。其他三个警察站起来,神色微妙地互相看了几眼,个子最矮的年轻警察清了清嗓子,略带讨好地喊了罗伯特一声。
“这样不太好吧?”他被对方傲慢的目光一扫,说话有些磕巴,“毕竟他还没定罪——”
“怎么,你觉得他是无辜的?”罗伯特狠狠踹了丹尼尔一脚,“指纹、毛发、精|液都在现场!他对儿童做了那些禽兽不如的事,你还维护他?”
其他几个警察不做声了。丹尼尔脸上的血渍被泪水冲成了淡粉色,好像春风吹开孱弱的桃花。他疯狂地挣扎着,脊背紧贴着墙壁,双腿在空中乱蹬,如同退无可退的困兽。
罗伯特被他一脚踢在脑袋上,向后跌坐在地,咬牙切齿地喊,“来个人帮忙!”
人群陆陆续续地包围了丹尼尔,他的衬衫在粗暴的撕扯下变成了布条,袒露出骨肉匀称的身体。踢出去的脚被握住,然后用力分开。
杨州茫然而惊恐地望着这一切。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地感到恶心。他听到夹杂在污言秽语之间微弱的“唔唔”声,那是丹尼尔的哭喊,它们从枕巾的缝隙里钻出来,绝望地蔓延到房间的每个角落。
“帮我按着他!”
“嘿,这小子还怪有劲的!”
“解开他的手铐……没事,那样才有意思……跑不了,我们这么多人呢!”
“伯纳德,来试试!你个死脑筋,男人比女人爽多了!”
……
杨州不哭不闹,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看不见丹尼尔,那些丑陋的肉体把他围住了,他也忘记了时间,不知道这场令人作呕的暴行持续了多久。
在他的记忆中,一道明亮的阳光毫无征兆地照进房间——杨州瞳孔骤缩,这才发现飓风离境,雨过天晴。
半死不活的丹尼尔被套上明显宽大的衣裤,由两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前行。罗伯特脸上写满轻飘飘的同情,他试图牵杨州的手,被尖叫着躲开了。
几人来到走廊尽头的电梯前,气若游丝的丹尼尔忽然挣脱了钳制,朝几步之外的落地窗扑过去——他一头撞碎了玻璃,从七楼坠下,那声响日日夜夜,在杨州耳边响个不休。
丹尼尔并没有回头,可杨州却常常梦见他血肉模糊的样子,由此诞出心魔。从此后他心中有两个丹尼尔,一个温柔善良,眉眼弯弯,一个则青面獠牙如厉鬼,纠缠着他要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