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绝食,给他输着葡萄糖呢。”陈坚标榜自己:“怎么样,人道吧。”
绝口不提他切掉凯尔·格林半截手掌的事。
“交接不会出乱子吧。”杨州怀疑地打量陈坚:“凯尔·格林关在哪里,安全吗?”
陈坚沉默了一会,答非所问:“你为什么总是站在少数人那边?你维护天生犯罪人而不是普通人,更关心连环杀手而不是受害者。为什么?”他目光犀利,如同一把尖刀,非要挖出杨州灵魂深处的秘密不可。
杨州缓缓垂下睫毛,盯着鞋尖出神。他知道陈坚不会明白,但还是徒劳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
陈坚觉得胸口一窒,那阵疼痛很轻微,但随之而来的酸软却让他不知所措。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杨州略带意外地看他一眼。
“诶,你和我做吧?”陈坚把话题又绕了回去。他蹬掉拖鞋,长腿一伸,用粗糙的脚趾夹起杨州脚踝处一层皮肉,轻轻磨蹭起来。
杨州猛地向后一缩,动作像受惊的小鹿,神态却像被挑衅的幼狮。
陈坚这次看清了他耳朵充血的过程,不由笑了,得意地说:“怎么样,有感觉?”
对于眼下的情况,杨州罕见地有些无措。他从小待人温和,不擅长吵架,忍无可忍时会直接动手,比如当初安东尼奥调戏他,就被揍得差点断子绝孙。可是现在……陈坚和安东尼奥毕竟还是不一样的,杨州自己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只是觉得不能那样对他。
最后呈现在陈坚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幕,杨州愤怒地瞪着他,眼神凌厉,充满杀气,说出来的话却突然让一切都变了味:“陈坚,你真的很烦。”
话音刚落,杨州也是一愣。他暗中懊悔,语气应该再重一些的,否则某人又要大做文章了。
果然,陈坚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我烦吗?我烦吗?是,我是挺烦的。”
他上半身趴在椅背上,因为重心前倾,椅子也跟着倒过去,两只蹬脚都悬空了。杨州有心把椅子踹翻,让他摔个狗吃屎,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我去休息了。”不等陈坚再说什么,他起身离开。
杨州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坚收回目光,意犹未尽地叹了一声。他扫了一眼旁边当观众的两个机器人,很有兴致地问:“你们说他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D3前几天被问过相同的问题,因为回答得不好,陈坚威胁要把他销毁,这次学乖了,连忙道:“岂止是有点,杨先生非常喜欢您。”
安德鲁比他有骨气,反正陈坚不是他的指令者,无法把他送去销毁,实事求是地说:“我觉得没有。”
“那是你不懂。”陈坚丢下这句,也上楼去了。
洗完澡,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卧室的天花板贴着星星状的荧光材料,发出朦胧幽暗的光。陈坚望着虚空,想起杨州之前那句“你真的很烦”,突然又笑出声来。
身体里的火苗一直没有熄灭,这会越烧越旺。他坐起来,伸手够电脑,打算重温一下自己的美梦。
他很少用留梦机,会记录下那个梦多少有些偶然因素。不过一切偶然中都夹杂着必然,那天他第一次见到杨州,惊艳的同时,也预感到他们今后会有许多牵扯。
陈坚急色地打开电脑,结果发现硬盘里空空如也,他珍贵的梦境不翼而飞了。
稍一思索,前因后果也猜了个大概。陈坚撇撇嘴,扔开电脑倒回床上。留梦机的记录不在了,他的**却并未熄灭。曾经的梦让人印象深刻,他轻易就回忆起了点点滴滴,还增添了许多想象。
那时陈坚对杨州的性格还不算了解,梦里杨州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着他,象牙白的皮肤上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仰着头,上半身弯成一道新月,肌肉勾勒出肋骨的形状,在中间延伸出一片迷人的凹陷……
陈坚会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尖和嘴唇,杨州会发出时而低沉、时而高昂的呻吟,他纤细的脖颈上凸出一颗脆弱的喉结,陈坚会叼住它,咬碎它,然后一线血液蜿蜒地流淌下来,如同蚯蚓爬过的痕迹……
陈坚的幻想越来越离谱,下半身倒是翘得很高。或许普通人排斥天生犯罪人是有道理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确实更“原始”。
陈坚的手早就开始忙活了,终于,在幻想中的杨州被他插|射的时候,现实中的他也到了顶点。
爽完了,陈坚懒洋洋地用纸巾擦拭身体,一阵迟来的空虚感却逐渐包围了他。
他突然意识到,哪怕他能在脑海里对杨州为所欲为,但那些都是假的。现在杨州正躺在距离他二十米的地方,不算远,他却看不见摸不着。杨州的睡姿是什么样的,平躺的、侧卧的还是蜷缩的?会磨牙、会说梦话吗?他一点也不知晓。
陈坚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心烦,甚至涌出了亲眼去看看的念头。好在他还有理智,最终只是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关心杨州的睡姿是什么样的?
陈坚觉得后背一凉,也是在这个时刻,他猝然发现自己对杨州的感情,远远超过“有点喜欢你”。
他已经三十岁了,少年时打打杀杀,青年时争权夺势,有过几个情人,但一颗心系在谁身上的感觉却是头一次体会。那种即使对方冷若冰霜,也想去逗他笑,哪怕没有话说,也想在他耳边聒噪的冲动,真是新奇……尤其是对一个随时可能在背后捅他刀子的人。
陈坚想到这里,眼神一黯。
其实他和杨州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都拥有坚决果断的性格,一旦认定某件事,那么谁也改变不了。方行和道格拉斯几次提醒他不要因为私人感情影响计划,陈坚都是一笑置之。他有自信,即使杨州已经把他们的图谋猜了个囫囵,却始终没有找到证据,这说明就算住在同一片屋檐下,他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但谁也无法否认,若要躲避侦查,把杨州赶出基地是最保险的方法。现在杨州已经摊牌,这条路便彻底封死了。然而在那之前,当陈坚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感情用事时,他的天平是不是已经倾斜了呢?
陈坚这一晚上考虑了很多事情,等到窗外的天空由漆黑变成深蓝,他终于打了几个哈欠,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屏幕上闪烁着道格拉斯的名字。陈坚眉头一皱。
不远的房间里,杨州倒是睡得挺好,对陈坚一整晚的煎熬毫不知情。天蒙蒙亮时听见对面的木门吱呀地响,他条件反射地就醒了。
陈坚爱睡懒觉,除了莉莉出事那天早起过,平时都是十一点以后才起床。杨州担心基地里又出了问题,随便披了件衣服就拉开房门。
“怎么了?”
“你醒了?”
两人一愣,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出了点事,”陈坚略作停顿,低声解释:“凯尔·格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