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晏，阿晏！”

声音远远的从走廊尽头传过来，少年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凝滞笔尖的墨水立时从笔尖落了下来，坠在纸上，染成一个漆黑的墨点。少年微微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将手上的这页纸揭到一边，打算重新誊抄一份，随后才看向门边：那个身量比他小上一圈儿的人刚巧冲开门。

这是冬日里的天气，外头纷纷扬扬地飘着雪，树梢上屋檐上都是白花花的一层，连地面也看不见路了。

江南少有这样的雪天。

虽说屋里生着炭炉，但外头还是冷的，那少年也没穿着大氅，反是用那衣服紧紧地包裹了怀里正抱着的一沓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只着一身棉衣在身上。这衣服寻常冬日里穿着也还凑活，只是今年冬日格外冷，且看他鼻子冻的通红便可以知晓了。

“赶紧地换身衣服烤烤火，东西交给我，弄不坏你的。”叹了一口气，少年温晏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抚了来人身上的落雪，要去接他手上的包裹，“什么东西这样宝贝，值当你这样不顾惜身子，再过两日便是年节里，冻坏了可不要让伯母心疼。”

“自然是阿晏也喜欢的好东西，我怕被外头的雪沾上化成水弄皱了，那可不好。”少年一边将手伸到火炉边烤着一边笑得神秘兮兮，“我衣服没怎么湿，换倒是不必了。阿晏不先看看是什么？”

瞧见少年那副表情，温晏心下立时有了判断，待到揭开那包裹的一角看到封皮上的字样时，耳根确是泛起一丝淡淡的红色来：“胡闹，这要是让你家长辈知道了，指不定要皮肉受苦。”

“所以我带到阿晏这里来，要阿晏帮我藏着呀。”

“……”温晏一时只想着拒绝，然而一看到少年那张笑盈盈的面容，又气馁下来，“下不为例。”

“我便知阿晏是最好的，每回说着下不为例，可下一回还是会帮我。”少年见计得逞，笑得愈发开怀，他打量着温晏的神色，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又道，“何况晏哥哥也同我一同看过这些东西。晏哥哥脸皮薄 ，想看也不好意思，每次只得我当一回不学无术的坏人，拉着晏哥哥一同看。”

“临轩……”少年话音刚落，温晏白皙的面上几乎是立刻浮现一层薄薄的红色来，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看的少年抚掌大笑起来。温晏气不过，终究是把那一摞上不得台面的闲书藏到角落里去，末了还在顶上放两本字帖做了掩饰。

做完这些，他才又向那少年道：“夫子昨日布置要看的文章，你可看了？怕是评述还没写完罢。”

那边少年正笑得开怀，忽而听见温晏说到课业，一张小脸垮了下来，“别说评述，我连看都还没看完呢。”

温晏脸上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遂伸手将放在近旁的一本册子拿来递给他：“这是我兄长早年学习时所作的摘录，这篇文章的也在其中，你且先拿去看看，大抵足够用来写评述和应付夫子的提问了。只是你回头若来得及，还是得自己再将文章看过一遍才好。”

“我自知道的，来日我还要和阿晏一起考取功名呢。”看见那一本笔记，少年脸上多了些安心的神色，一本正经地冲着温晏保证起来，“阿晏待我真好。”

“你我两家时代交好，我与你交好，相互勉励，也是应当的呀。”

“只是因为世家交好的缘故吗？”少年一本正经地看着温晏，黑漆漆的眼睛只盯着他，叫温晏没来由地觉得心跳的快了几分：

“自然也是因为 ，我与临轩是一同长大的情分。”

唐临轩仔仔细细地盯着温晏的眼睛看了许多遍，仿佛在确认些什么似的。少年人原是他家四个兄弟里生的最好看的一个，若雪的皮肤趁着殷红的唇，若是个女儿家也自是个佳人，引得温晏的心砰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