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太阳, 从天际渐渐落了下去。暮色渐渐围上, 一缕霞色将天边的白色云朵涂成了那么五彩斑斓的颜色。
长长的银杏大道上,宽无人烟。唯有被冬风吹落的金黄色的银杏叶子, 厚厚地铺了一地。小姑娘顽皮的小白鞋就这么一溜烟地跑过去, 黄澄澄的银杏叶子被她的脚步倏起带起,好像刮了一场小小的黄金小旋风。
南音咯咯咯地笑声。
笑声特别的清脆,好像冰凉凉的玉石轻敲在瓷风铃上的声音,叮咚动听。
沈夕走在她的身后。
看着她就这么欢脱地一路跑过去。甚至在听到她清脆的笑声时, 他有些意外地微怔了怔。
这笑声,好熟悉。
他似乎在何处听过?又似乎总在午夜梦中回响?
沈夕垂眸分辨, 前面已经跑了很远的南音又咚咚咚地带着小旋风刮回来:“沈大人,你快点嘛!你快跟着我跑过去,那些叶子就会跟着我们一起飞起来!”
她高兴得像个孩子, 抓住沈夕的衣角蹦蹦跳跳。
南音实在是太高兴了!太太高兴了!她二十一年的人生当中, 从来没有哪一天是这么爽,这么欢脱, 这么高兴的!虽然她曾因为被龙翱翔甩了, 又被包子铺大妈整,又被小南骂, 又被小东排挤,但是,当她听了沈大人笃定的话, 伸手抄起那厚厚地一叠钞票, 把它全部洒到天空中的时候!
太爽了!
实在实在是太爽了!整天被佟晓晓那些有钱的富二代看不起, 现在拿钱砸她们的感觉,实在实在太爽了!
沈夕看着她跑得有点红彤彤的脸,问:“这么高兴?”
“对呀!”南音又笑得咯咯的,“你有没有看到,我拿钱砸他们的时候,任天野和佟晓晓的表情!哈哈哈哈,他们肯定想不到,我是一个这么视金钱如粪土的美貌姑娘!而且,我想他们现在肯定趴在地上捡钱呢,那二十万的现金,足够他们捡到天黑了哈哈哈哈!”
小姑娘笑得由内到外的无敌爽快。
沈夕反问她:“不后悔吗?二十万。”
南音听这句话,到怔了一怔:“嗯……刚刚下公交的时候,有一丁丁点儿后悔……但是,现在完全不后悔了。反正我打一开始,也没有打算要拿他们的钱;而且就算我们赢了,拿了钱也还是会被他们看不起。虽然我的工作很普通,我的薪水也很少,但是我用我的双手赚钱吃饭,我特别开心特别踏实!”
“是吗?”沈夕听她的话,微微挑了挑眉。
“好吧,本来还想送你件礼物,现在……算了。”沈大人扫了小南音一眼,故意把双手背在后,慢慢地往前面的地铁站走去。
南音哪里肯放过他,一下子蹦上来:“礼物?什么礼物?沈大人你还有什么从大明带来的好东西没有给我?沈大人……沈大人……”
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沈夕停住脚步。
看她一眼,然后忽然拉开他上衣外套的拉链,从贴着内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只厚厚的信封来。他把那信封,递到南音的手上。
南音好奇了,扒开袋子:“咦,这是什么?这么厚这么宽这么重……”
沈夕抿唇:“养你。”
???!!!
南音扒开那厚厚的纸信封,几乎整个人瞬间呆住了!!她猜了几遍信封里会装了什么,也许是大明朝的化妆刷眉黛石之类的小玩意儿,她万万没有想到,一拉开纸信封,里面居然露出特别厚重的红红的一大叠——人民币!
南音瞬间呆住。怔怔地望着那些钱。
接着,唇角开始往下拉,唇线开始往下撇,她一张嘴巴就开始哭了:“沈大人……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仗着自己功夫好,就……就偷电瓶车养我?偷,偷东西是犯法的……盗卖电瓶车也是犯法的啊沈大人……”
嗯?嗯??嗯??
站在南音身边的沈夕有点一头雾水,他恍然记得他旗下的小旗官在送姑娘银子,向人家说了句“我养你”的时候,那姑娘欢喜得都快上天了;怎么换到现在了,他也给了一把现代的银子,怎么偏偏这小姑娘居然就咧嘴哭起来了?
什么叫“偷电瓶车”养她?他何时凭自己的功夫偷东西了?还盗……卖?
沈夕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弄明白她的意思。
沈夕:“我是卖了点东西,不过,是卖了我腰带上的玉片。”
诶?
耳朵尖的南音还挂着眼泪珠儿,一瞬间抬起头:“你卖了,你的腰带?飞鱼服上的吗?”
沈夕点头:“我的飞鱼服是御赐的,那腰带也是宫中尚衣监所督造,所以玉片皆是和田玉中的上品。我今日不过随意逛逛,见了家古玩店,问他收不收玉片,他见了我那玉,连价也没还,便把这些都给了我了。”
“啊!”南音惊叫一声:“那你是把所有的玉腰带片都卖给他们了?”
“一片。”
“一片就……”
沈夕轻笑:“二十万。”
啊!啊啊!南音抱着怀里的那些红彤彤的钞票,真的差点要失声尖叫起来了。沈大人简直全身都是宝啊,小小的一片玉带片,就值二十万!那如果再把沈大人的荷包、肩甲、飞鱼服,绣春刀全扒光了卖掉……
南音宝宝这颗活脱脱爱胡思乱想的小脑袋,差点就要脑补出“光溜溜的沈大人”和“数钞票的小南音”的快活画面了!
沈夕看着面前小姑娘骨碌碌乱转的大眼睛,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
忍不住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抬手,一个“粟子”就砰地一小声,爆在南音光溜溜的小额头上。
南音被弹得啊地一声惨叫,捂住额头抬头看他:“沈、大、人!”
她扬着小脸,又是那双圆溜溜动人的大眼睛。
沈夕低头望着她,声音如流水一般缓缓淌动:“以后,只去做让你快乐的事,永远都不要再做让你为难的工作。钱的事,交给我。”
啊……啊……
沈大人,沈大人在说什么?怎么,怎么突然说了这样动情的话?而且还说把钱的事都交给他,为什么好像……好像“我养你一生一世”这种变相的表白?可是,可是她跟沈大人……明明……没有……
但是,沈大人的话,还是像一股暖流,那么暖暖地灌进了她的心底。以后只做让她快乐的事,永远都不再做让她为难的工作……如果将来有男孩子向她告白的话,她不想听什么“我喜欢你”“我爱你”,她只愿意把这样的话,听上一百遍!
沈夕望着她的眼睛:“记住了吗?”
南音梦呓般地答:“……记住了。”
风吹起地上黄澄澄的银杏叶,一片唯美的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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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沈大人的一片玉片,南音不仅顺利地填上了欠舒展姐姐的房租钱,还痛痛快快地请舒展姐和蒋一柏吃了一顿老北京大铜锅的大餐。蒋一柏挺意外的,但是还是按时赴约,并且把懂事的南音好好地夸了一遍。舒展差点用眼睛把得意的小南音从头刮到脚,但是一转头在蒋一柏的面前,又是一副各种温柔大美人的模样。
南音笑得筷子都掉到地上。
沈夕默默给她换了一副。
到是临分开时,蒋一柏叮嘱南音找时间帮沈夕看看他肩上的伤,伤口好恢复,但烧伤的伤痕应该很难褪掉。
南音这才想起来,这一段时间她忙着赚钱、拍视频、做跟妆,都忘记帮沈大人好好查看一下肩上的伤。所以挑了一个舒展上班后的工作日,南音抱着她自己特别整理好的小药箱,咚咚咚地跑到客厅里来。
沈夕又在逗弄胖万历,已经被喂的毛光水滑的胖橘猫格外惬意地躺在他的膝头,享用着来自四百年前大帅哥的全身按摩。
南音敲敲万历的脑袋,用讨好的语气:“皇爷爷,你挪挪?”
胖万历咻地一声扭过头,呲牙咧嘴地敌对地瞪着她。
南音瞬间举手:“我就帮沈大人看看伤,你想咬我也换一天。”
胖万历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气哼哼地朝她咕噜了两声,喵地一下跳下沈夕的膝头走了。
哼,算你识相。再不走我就也给你一针!南音脸上笑嘻嘻,内里小心机。
沈夕到是迭眉看了看她的药箱,说了一句:“不必看了。”
“为什么?”南音有点奇怪的:“虽然已经快要一个月了,但是蒋院长和我说了,还是要看看你伤口的情况,如果没有感染还好说,万一烧伤的伤口感染红肿了,还是早点处理比较好。”
沈夕望了她一眼。
南音不解。
沈夕又看了她一眼。
南音宝宝歪歪脑袋,沈大人这是几个意思?
当沈夕终于垂眸拉开身上外套的拉链时,南音突然明白了!
沈大人,在害羞嘛!
哎哟我去。明明是征战沙场,一把绣春刀走遍天下的大明锦衣卫大人好吗?居然也会有在她小小护理生面前害羞的时候?不过看着沈大人满脸羞涩,迟迟不愿意拉开衣服的表情,她还真的差点在心底里笑翻了。
南音连忙从药箱里拿出无菌口罩戴上:“沈大人,我现在是护士,你要把我当成像蒋院长一样的人!来,衣服脱掉!”
小姑娘正正经经地戴好无菌手套,铺好无菌操作纱布,认真进入工作状态。
沈夕也终于没再不好意思,他侧转过身,将自己的外套和里衣,一起脱掉。
男人宽阔而肌理分明的脊背,再一次出现在南音的眼前。
宋南音一瞬间鼻尖儿一酸,差点眼泪又再一次冲进她的眼眶。
沈夕肩膊宽阔,因多年的习武训练,他的脊背肌理分明。再加上上次因为烧伤,蒋一柏在给他做手术时,便剪短了他的长发,所以当他将外套和贴身的T完全脱下时,便清晰无余地展露出他所有的肩膊。
可是明明应该那么漂亮、那么有安全感的男人宽厚的脊背,却横躺着许许多多,新的旧的,新伤旧痕。甚至因为这次的烧伤太过巨大,新伤又迭上了旧伤,让他的脊背看起来那样的令人心酸而触目惊心。
南音戴着无菌的手套,却几乎不敢去碰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