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泽琛颔首：“空中花园要稍微修缮一遍，其余没什么。反正都是交给下面的去做，我不打紧。”

“你以前明明很尽责的，总忙得忘了时辰。”尹梓轩道，“你每次回来我总能醒。”

“你醒了吗？可是每次我回去，你都睡得像猪一样，还流口水。”

“我口水都糊你枕头了，你还敢睡？”

“我都吃你口水多少次了，不在意这些。”

自他们和好后，以前的回忆便有了出口，谈话间总能提上三两句。无论是郭泽琛还是尹梓轩，都不是热爱回顾往事的人，可他们活了这么些年，他们好似已经挤满了彼此的一半人生。

车停在了住宅区门口，尹梓轩磨磨蹭蹭地解开安全带，然后认真地整理书包，尽管他没落下任何东西。他窸窸窣窣地把书包里的文件翻过来，掀过去，耗足了五分钟才停止神经质般的行为。

他抿抿唇道：“你上去吗？”

郭泽琛叩了叩方向盘，反问道：“你想我上去？”

“嗯。”尹梓轩顿了顿说，“我爸妈的想法改变了很多，所以我想……”

郭泽琛忽然抬手捏了捏尹梓轩的脸，使了点儿劲，硬生生留下淡淡的红印子。他本也不想计较，可尹梓轩主动提起来，他心底顿时就涌现出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尹梓轩，我跟你说一件事，你给我记住了。”他凌厉地注视着尹梓轩，“你糟蹋自己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是你不能让别人总为你操心。这次叔叔和阿姨心软了，可下次呢？是不是遇到想不通的、解决不了的，你还要再进一次医院？”

尹梓轩愣愣地睁着眼，慌张地揪着自己的书包带。每当车辆驶过时，经过的灯打在他的脸庞上，能看见一片的惨白。郭泽琛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可他必须跟尹梓轩说明白这件事。若以后——尽管他不这样希望，可如果他们还是分道扬镳了，他希望尹梓轩能好好的。

“别呆着，听见了吗？”郭泽琛拧起了眉。

尹梓轩终于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连声称知道了。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对峙了好半晌后，笑声在狭窄的车厢里回荡。

“上来坐坐吧。”尹梓轩握住郭泽琛的手，柔声道。

郭泽琛看着他，手指往里收，彼此的掌心紧贴。

尹梓轩与谢思芸在厨房里忙活，郭泽琛本想着去帮忙，结果被他们赶了出来。他讪讪地从厨房出来，尹伟在阳台向他招了招手。

“要么？”尹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递到郭泽琛眼前。

郭泽琛摇了摇头，道自己已经戒烟了。尹伟已年过五十，一言一行间透着岁月的沧桑和长辈的威严。他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安静地俯视住宅区里的灯色。

尹伟点燃了香烟，烟雾袅袅，画成一圈圈的叹息。

“尹梓轩从小就很懂事，尽管有些调皮，但是一直都很听话。我对他一直都很严格，他也很怕我，从来不敢在学习上马虎。后来他好不容易考上了重点高中，成绩却一落千丈。我以为他松懈了，打了不少，骂也不少，可就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郭泽琛认真地聆听，每当他问起尹梓轩以前的事时，尹梓轩总有千百个理由敷衍过去，仿佛曾经的时光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猛兽。

“在那间集中了几乎全市最优秀的学校里，他的努力几乎微不足道。那时候他特别不爱说话，哪怕打他、，骂他，他也不会辩解一句。”尹伟慢慢地说，“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天。”

“他一直都很努力，很少求助别人。”郭泽琛道。

尹伟沉吟片刻，继续道：“我们那时候真的急坏了，半点狠话都不敢说。梓轩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调皮时打他骂他，却看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郭泽琛终于听明白了尹伟的意思，莞尔道：“您与阿姨终究是不忍心，所以软了心肠。”

尹伟被戳破了心思，叼着烟，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尹梓轩和尹伟不愧是父子，那瞪人的眼神倒真是一模一样。他厚脸皮地笑着，信誓旦旦地承诺：

“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委屈。”

客厅里传来摆放餐具的声音，郭泽琛回过头去，尹梓轩正向他们走来。

尹梓轩在细碎的光芒里露出恬静的笑容：“吃饭了。”

“好。”他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