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外面的人让他挑起了眉头——那人他很熟悉,是他秘书部里的第一把手,温岚。
客观来说,温岚是一个能力与样貌俱佳的女人。在谭云柾的记忆里,她好像一直都是穿着黑色的工作套装,头发染成了浅浅的棕黄色,卷成大波浪由黑色的发圈拢在脑后。
现在的温岚依旧身着衬衫与包臀裙,头发披散着落到肩胛骨下方,脸上的妆容完美到不见一丝瑕疵。
看到门开了,温岚上前一步,红色的细跟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一声脆响,“怎么样?没事吗?”
“暂时没事了,”医生道,顿了顿:“但是……”
温岚的眉头拧起来:“怎么了?”
医生犹豫再三,最后叹了一口气,“温秘书,我就跟您说实话了吧——这已经是三天里的第五次心脏骤停了,如果再有一次,可能……”
医生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哦……原来是快死全乎了,谭云柾呆呆地想。
温岚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沉默着,医生见状再次开口:“温秘书,这……还请您转告表少爷,大少爷现在的情况只能看他自己撑不撑得住,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表少爷?这个词吸引了谭云柾的注意力,表少爷,南世领?
公司失去了总裁,现在一定是由南世领这个副总在负责,自己的生死还没有定论,温岚也不会那么快被下放到别的部门,自然也就理所当然地跟着南世领。那么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南世领的授意?
温岚面无表情地点头,“我知道了。”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她似乎就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绪,“我可以进去看一下谭总吗?”
“当然可以,您请。”
温岚没有进去很久,大约三十秒的时间就退了出来,“南总还是那句话,关于谭总的任何事情都不允许泄漏,不允许任何人探视,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一连三个“任何”,她说这话时的语气严厉到可以用命令来形容,脊背挺直得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即便是在走廊里暖黄色的柔光下,她的侧脸看上去也异常冷漠。
医生忙不迭地答应了。
高跟鞋踢踢哒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又寂静的走廊里久久没有散去,谭云柾思考了一会儿,也快步跟了上去。
逮着温岚开门的短暂空隙,谭云柾一个助跑扑进了车内。他缩着腿摔在座位上,虽然摔疼了屁股,搞笑的是他居然还可以摔疼他的屁股,但他还是庆幸着,毕竟他差一点就要被卡在车门上了。
撑着身体坐起来,谭云柾的手在车窗上一用力居然就这么穿透窗子伸了出去,谭云柾一个踉跄,差点就又一次翻倒。
靠!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谭云柾看着自己呈幽灵状迷糊透明的手,他还是没能习惯作为一只鬼的生活,早知道他可以穿墙还需要那么拼命地往车里摔吗。
意识到这点后谭云柾骂了一句自己真蠢,习惯性地想对着镜子理理头发,却发现镜子里根本照不出他的倒影,他瘫在座位上,顿觉心灵疲惫不堪。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他把自己搞得手忙脚乱还是大学时候的体测,接手公司后的这些年他整天都是西装革履,出行随时司机接送,家里大小事务有佣人负责,如果他想,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吹头发。
车子在路上缓慢地行驶着,谭云柾趴在窗边往外面看,小心地没敢使太大的力气,他现在可太危险了,万一一个不小心从车子里翻出去再被撞一次怎么办?即使这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他实在不想再体会一次车祸的感觉。
正值午后,路上的车并不多,他扭头去看温岚,只见温岚用一只右手把住方向盘,另一只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她的神色并不轻松,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谭云柾有些说不上来现在是个什么感受,明明他只昏迷了两个月,但是却感觉错过了很多。隔着几条街,他看到了公司直冲云霄的大楼,那由钢筋混凝土构成的建筑还是那么雄伟,外面看组成大楼的是一块块蜂窝式的全透明六角形钢化玻璃,大楼前悬挂的国旗迎风飒飒飘扬。
谭云柾伸出手,在车窗上轻轻描摹着大楼的形状,他不能否认他是爱它的,他喜欢那儿封闭又开放的环境,喜欢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作为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他曾经拥有这一切,但是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有点晚了。
他不禁有些失落,这个时候车子从匝道下了高速,没过多久就停在了公司正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