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的,你给不了。”莫问深深地看了他片刻,然后转身离去。
徐离文渊看着他走远,顿了顿,忽然对着眼前的雕梁画栋大笑起来,笑过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孤王九五至尊什么东西给不了。若孤王都给不了,那莫卿,你怕是一生难求。
少年人总是带着少年人的英气,意气风发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气质,徐离文渊是这样苏应淼是这样李景华也是这样,年少风流可入画。
只有莫问一个人,淡漠的面皮下一双阴郁的眼。
莫问脸上的表情向来都很少,但他为人却是温和的,走得近了他克己守礼的样子还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就是这样的他,眉眼间的目光却从未变过,远看静寂,近看淡漠。
那是骨子里的疏离,徐离文渊知道这样一个人就算哪天拥了谁入怀也未必有几分真心,但他不愿让,偏要勉强。
黄昏时分一场雨,莫问宿在了宫中。
雨停后空气正好,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楚宫的青石板路上,顺着宫墙一路向北。
出了承庆殿往北便是永昌宫和向煦台,再往北,便是落云宫,二十年前莫名起火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的那座宫殿。而今过去了二十年,残破依旧荒凉依旧。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离开之后,再无新鲜事。
远方传来乐声,在晚风里时断时续,莫问循声走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太液池。夜雾顺着湖面不断蒸腾向上,满池嫣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红得像血。
阁中一人正专心抚琴,红色衣袂飘飞,远远看着,就像一团火。
“爱卿可是想到了什么?”曲罢,徐离文渊抬头看他,然后轻声问。
“嗯?没有。”
“给我讲讲边疆的故事吧。”
“塞外吗?塞外有终日紧闭的城门以及来自荒原的风,吹来复吹去。”他不拒绝,亦不多言。
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满池嫣鸠摇曳,满池血色满池暗香。莫问闭着眼睛脸色微白,眉宇间尽是窒息的痛苦。
徐离文渊隔着摇晃的烛火看他冷冽的眉眼,许久后,轻轻一声叹息重又拨动琴弦弹了一曲。
纵观楚国二百年历史,商周五百年历史,看上男人还敢明目张胆说出来的怕是只有徐离文渊一个人,更何况他是楚子,看上的是自己座下的大将军。但没来由得,他就觉得自己一定会得偿所愿,这是他被当做楚子继承人培养了十七年才有的自信,因为天命如此。
“莫卿,孤王送你的玉收到了吗?”
莫问皱了皱眉,不作声响。
徐离文渊笑了一下,说,看来莫卿根本没有仔细看我送过去的字画。虽然那字画也是大家名作但玄关其实在盒子上的那两只凤凰。仔细看的话上面有字,七幅画七个地址,对应七家当铺,莫卿若是去了就会得到七把残缺的钥匙,拼在一起,能打开承庆殿偏殿暗格,里面有一块玉佩,是数十名工匠不眠不休三十日打造出来的。玉佩原石用的是准备做王后玉玺的那块。
一曲毕,少年起身行至莫问身前,贴近他耳边喃喃道,莫卿没拿到那玉佩也没关系,来日方长。现在我想问爱卿,孤王命人贴在城门前的告示你看到了吗?
“城门上每天都有告示,不知王上说哪天的?”
城门上虽然每天都有告示但上面多论国事,少年说的是哪天的莫问断不会不知道,但他偏要这样问徐离文渊就纵他去了,只低低地笑了一下,重复说,即日起,天凉城内不得见青衫银甲,违者重罚。
“因为你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除了你,楚国上下所有人不可穿青衣不可披银甲,甚至,就连这莫姓旁人也是不许用的。”
有些东西好像偏离预想的轨道太远了,莫问的双眉紧紧簇在一起,望着夜雾升腾的太液池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离文渊凑近他耳边,像是又要说什么,但下一秒他就攀着莫问的脖子将他拉近吻了上去。
莫问一步未退,睁着眼睛看着看着少年的脸在眼前放大,感受着少年撬开牙关在他唇齿间胡作非为。等到徐离文渊意犹未尽地将将他放开,莫问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幽幽烛火摇曳,莫问的脸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影里,他回头,淡淡地说,爱我是吗?只要你跪下一寸寸吻过我的战靴,我就相信你。
徐离文渊一愣,然后忽然狂笑起来,笑完了停住,深深看进莫问的双眸,说,若是有一天有人拿你的命威胁孤王,跪就跪了,吻也就吻了。而你我之间不管你作何反应,孤王势在必得。
莫问皱着眉,像是深深困于疑问中,很久才问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要知道为什么,缘起缘灭要什么理由,不过莫卿若是非要知道,孤王可以告诉你,从来就不觉得你我应该止步于单纯的君臣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