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七杳并没有说话, 显然, 清辽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而方才他口中的那句话, 就像煦微山劲松的松尖,刺破了两个人心底各自冰封着的雪层。
自此之后,冰层将开始消融,煦风会渗入松尖的缝隙里,慢慢将雪层融化,劲松终将恢复其葱翠盎然之色。
沈叙在围墙下便远远瞧见云七杳脚下踩着个人,他今时不同往日,跟着洛予真人练了几个月的功夫后,一下就轻松跃到了围墙上, 站在云七杳身边。
“阿杳,数十个怪人都解决了?”他指着陈元,问:“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云七杳脚下松开几分力道, 示意沈叙:“这是煦微山的弟子,你过来看看, 他还有没有的救。”
她说完, 抬眼间便见蓝白之色迎面而来,正是紧随沈叙赶来的洛予真人。云七杳点头示好, 洛予却目视前方,眼中无她。
沈叙蹲下身去看陈元的情况,正要说陈元并不是死后被人下毒, 或许与羌原一样还有的救。突然见身侧剑光一闪, 陈元的脑袋从他手边滚落出来。
洛予真人单手提剑, 毫无征兆地一剑砍去陈元脑袋。云七杳的逢雪剑抵在他的剑尖,洛予眉宇间冰寒乍现。
“丫头,你待如何?”洛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底森寒一片:“不是说需要巩固你第六层云七剑法?莫非这就要与我试上一试?”
“他或许还有救,真人为何要杀他?”云七杳毫无惧意,逢雪剑迎风铮鸣。
洛予真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冷声质问:“你可曾见过,这一路而来有多少毒人怪人?又有几人手中没有沾染无辜之人的血肉?何谓有救?在我看来,非人者,当杀之。”
云七杳反唇相讥:“真人你又如何确定,此人做过害人之事?若是他不曾,真人你自己岂不也是沾染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洛予真人脸上浮现风雨欲来之色,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冷哼一声,别开眼道:“我且不管他到底如何,但遇怪人,必斩,这是我的剑意。”
“那若有一日,未谱不幸也变为与这些人一样呢?”云七杳紧追着问。
洛予真人猛地收回剑,毫不犹豫地答道:“若有一日,同杀之。”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显紧张,洛予真人不欲同小辈计较,快速环视了一圈四周,便转身返回。临走之前,他又对云七杳说:“有我在,必不会让未谱有那一日,你们也不会。”
他的意思云七杳能明白,他在表明有他的保护,自己等人不可能变成怪人。然而,对云七杳来说,有时候有的事情必须要较真,于是她也回道:“若真有那么一日,有我在,绝不会容你杀了他们。”
洛予真人脚下慢了一步,却没有回过头来,最终还是走了。
沈叙起身,按下她的剑,另一手搁在她的肩头,无奈道:“我师傅就是个一根筋的人,你同他去争个什么?”
云七杳侧头白了他一眼:“一根筋的人,就不用讲道理了吗?”
“你看他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好像是不太讲道理。
“你知道我师傅的剑叫什么名字吗?”沈叙看着陷入思考中的云七杳,见她眉毛一挑撇头看向自己,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道:“我听未谱说,叫‘绝无言’,意思是,看到这把剑,就别想再开口说话。”
他想告诉云七杳,洛予真人不想听的话,很少有人能活着说完。她方才的举动简直是在拿命跟洛予讲道理。
“哦。”云七杳神情淡淡,显然对洛予的剑没有兴趣。剑叫什么名字重要吗?有洛予这身剑术在,这把剑就是叫“废物”也没人敢嘲笑。
她方才寻思了会儿,因为洛予真人太过强大,自己可能是第一个忤逆他的人。一定是过往没有人敢跟他讲道理,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自以为是。
那如果自己能打得过他,是不是就能跟他讲道理了?
想到这里,云七杳收回剑,决定每天多加两个时辰练剑。她真就不信了,煦微剑法和云七剑法双重加持的自己,还能打不过一个洛水剑法?
之后,沈叙和云七杳帮着清辽将陈元在两仪镇上安葬了。当沈叙告知两人,陈元并非在死后被人喂药,之前或许还有救之后,清辽才真正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何事。奈何他技不如人,唯有心中伤怀。
云七杳则当下就气的要去找洛予,考虑到可能此时不是洛予的对手,便只能生生忍下。这段时间从沈叙身上,她学会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留的命在,就没有揍不了的人。
她立誓,总有一天要把洛予真人揍在地上,好好听自己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