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酣睡到天明,羌原松了松肩膀, 觉得浑身舒畅。
他溜出去打包了几笼生煎, 路过客栈大堂的时候, 也不忘顺上一罐醋,猫着身子上了楼梯。
“小圆脸,你也起这么早呀。”他见未谱立在廊上,便笑着同他打招呼。
未谱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没好气道:“都已经能见日头, 哪里早了?”
羌原难得不跟他拌上两句, 笑嘻嘻地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油纸袋:“来吃生煎吧,昨晚上我向掌柜的打听过, 三里镇的生煎可是一绝。”
“你去那边干嘛?”未谱叫住转身而走的羌原。
“我去叫小沈和云七起床, 你让洛予真人一起来吃, 正好我给他带了醋上来。”
“你回来!他们都在我师傅屋呢!”未谱喊他。
羌原:“去你师傅屋里做什么?”
未谱:“似乎是小沈丢了什么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
羌原返回,与未谱一起走进洛予真人的房间。他见到面色凝重到发黑的沈叙便问:“小沈,你丢东西啦?”
沈叙给他让了个座,沉沉“嗯”了一声。
“丢什么了?是贵重东西吗?我去找掌柜的问一问?”羌原把生煎放下,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掌柜的。
“从陵墓寻回的医书不见了。”沈叙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波澜不惊, 然而羌原知道他此刻必然心事重重。
“那要去找掌柜的吗?”
沈叙摇头:“这间客栈属于云七世家名下, 店里人怎么敢偷到阿杳身上来?再说, 昨夜连洛予真人都对来人毫无察觉, 掌柜的又岂会知晓?你不必去了, 坐这吧。”
“哦, 连洛予真人都毫无察觉啊,那来人确实很厉害。”羌原应声坐下。
洛予腹诽:他昨夜是因为替云七杳打通经脉,才无法察觉外界稍远之处的异常。若在平常,三里镇外来个什么人他都能知晓。可惜这事不能让云七杳知道,他也就只能忍下冤枉。
好在羌原带了早点,洛予真人吃下第五个蘸醋的生煎包,终于原谅了羌原的无知。
沈叙一早发现《钟氏千金方》丢了的时候,便第一时间去找云七杳。在云七杳的建议下来向洛予真人打听昨夜之事。如今除了知道来人武功不弱,他对旁的可是一无所知。于是他站起身跟洛予真人告辞:“打扰真人了。”
洛予真人扣住几袋生煎,摆了摆手把人送走。
当日午时,云七杳收到了云七追从洛阳的来信:
“尽快回一趟云七世家,细查云七剑法所传之人。我非主家之人,没有权限彻查主家的内情,唯有靠你才行。我来洛阳之后便发现,洛阳出现的数名怪人中,有四五人皆使用云七剑法伤人。不过目前情况控制的还算不错,我到的时候,除了生符门的人在城中,叙微山的秦关掌门也恰好带人前来相助,洛阳百姓都已安全。”
怎么又是云七剑法!
云七杳意识到事态逐渐变得严重起来,她脑中梳理着这段日子所经历的事儿:清悬真人死于云七剑法;舍利塔的护卫擅用云七剑法;洛阳怪人中也出现使用云七剑法的!
云七剑法,向来只传嫡系,旁系每一辈只有一至两人才有幸被选入主家学习云七绝学。可照眼下情况看来,云七剑法倒像是门公之于众的绝学了?
再到少林藏经阁中羌原的突现,之后怪人就雨后春笋一般,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从活的到死的,再到与云七剑法相关。这些中毒的怪人,莫非与云七世家有何联系?
云七杳决定即刻启程回云七世家,其实她原本在煦微山下的时候,便应该先回去云七世家的。中途因为牵挂洛临的毒,才跟着沈叙一路查到了生符门。
恰好今早起来,她发现自己空荡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便取了逢雪剑,跟掌柜的说了声要回云七世家。掌柜见大小姐有吩咐,马不停蹄地替她备好了良驹和盘缠。
她牵着马在酒楼前慢慢转了两圈,犹豫之后,还是又回到二楼客房,敲开了沈叙的房门。
不辞而别这种事情,做起来很不礼貌,她想。
“阿杳,你不是去练功了吗?”沈叙开大了门,示意她进屋。
云七杳站在门口,没打算进屋,握了握逢雪剑后,道:“我要回云七世家去了。”
沈叙垂在身侧的手指反射性得蜷缩了一下,笑着问:“怎么突然要回去?我正想去洛阳看一看怀衣和小追那边的情况,你不跟大家一起了吗?小谢就快来找咱们了。”
他如今不敢说“你不跟我一起了吗?”,只能搬出羌原和谢与霏,说了“大家”。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胆怯,害怕她拒绝。
“有要事急需回去处理。”云七杳背阴而立,沈叙看不清她的神情,又听她继续道:“等小谢来了,你帮我向她解释,走得急都没能跟她道别。”
他强笑道:“非要临了就急着走吗?等小谢来了,我们一起陪你回去吧,你的内力不是还没恢复吗?”
“不用,已经恢复了。”云七杳怕沈叙以为自己在逞强,便凝起一丝剑气,打向屋内茶几上的茶盏,茶盏炸裂,“叮”地碎开。
沈叙好似感受到自己的心,也跟茶盏一起碎了。
他有预感,云七杳这一次回去,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找自己的。而他这一路前去洛阳,或许要面对的就是整个阴谋的漩涡中心,或许,他会死。他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眼前的阿杳了。
“这么快就恢复了啊,那……那你……”沈叙想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然而,他又十分清醒,云七杳此去是“回去”,那是她的家。
“那我走了。”云七杳面对沈叙,竟有些词穷了,她就不应该跑回来跟沈叙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