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去看身侧那人,但见他脚穿厚底黑靴,往上是一身暗红色长袍,外罩一件灰色绒毛褂子。身量颇高,看起来与沈叙差不了多少。
沈叙???
她再仔细看那人的眉眼,这才发现他与沈叙竟有有三四分相似。
云七杳心想,这怕就是沈叙的父亲,钟潜。方才便是为了寻他,才误入四十九个朱雀阵,没想到偶遇上了。
“钟前辈?”她试探着问,企图撑起身子站起来,却因腿脚无力又跌坐下去。
“不不不不,我不是前辈,我不是。”那人连连摆手,脸上居然开始害羞起来:“叫我钟潜就好了,我爹和悟善大师那样的才是前辈。”
果真是钟潜,云七杳心中肯定。却又疑惑,眼前的钟潜为何看起来与常人有异?他的神情动作,说出的话语,倒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电光火石间,云七杳突然明白了沈叙说那句话的意思。
“阿杳,你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办法顾上自己。”
原来,是这样……
钟潜心智犹如孩童,当然不能顾全自身了。她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心智有所缺陷的人,竟然将朱雀阵玩出了花样来。
云七杳在地上坐的久了,钟潜便蹲下身去看她:“你伤的很重呀。”
他的医术虽然不行,但是对医药方面有着天生的敏锐性,正如他对阵法天生熟悉一样。因此他一见到云七杳的脸色,便非常肯定她受了不轻的内伤。
云七杳无奈一笑:“这次伤的着实不轻。”
钟潜在腰间小包里捣鼓了少许时候,半晌才摸出一个瓷白的药瓶。
“这是我的小乖亲手炼制的金疮药,我一直带在身上不曾用过,你拿去吧。”钟潜相当大方,笑着把瓷瓶往云七杳手中一塞。
他这一举动把云七杳弄得哭笑不得,她受的是内力反噬的内伤,金疮药是外用之药,这让她如何……
她不动声色收起药瓶,心想着要先稳住钟潜,等沈叙过来汇合。否则以他对朱雀阵的了解和之前的所为,很有可能又捣鼓一下阵法消失了。她对方才虚实交替的七七四十九个朱雀阵中阵可谓是心有余悸。
“钟前辈,你为何会在此处。”她问道。
钟潜又急急摆手,欲哭无泪:“都说了不要叫我前辈!”
云七杳笑起来,看着他也不改口。
钟潜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便挠挠耳朵,嘟囔着说:“那两个人跟我说,小乖和大乖在此处等我,我便进来了。进来才发现,大乖和小乖都被困在这个阵里了!”
说着,他语气雀跃起来,邀功一般继续说:“你知道吗,这原本是个死阵,连小乖和大乖都出不来的死阵!可是我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将死阵变活了,哈哈哈哈,你看我是不是最厉害的。”
云七杳看着他眉开眼笑的模样,也笑得更深,顺着他的话应道:“你当然是最厉害的。”
这话可把钟潜给哄开心了,他立马撩起衣摆,坐在云七杳对面,兴致勃勃:“我的大乖和小乖也很厉害。大乖还教我跟小乖学阵法和医术呢,可惜小乖脑子笨,学的没我好,哼!”
云七杳猜他口中的大乖和小乖,应当就是沈叙和他大哥了。
她耐心看着钟潜,听他继续兴奋地说个不停,时不时手舞足蹈,又会哭丧着脸骂两个不孝子。
“唉,那两个不孝子,也不晓得回家看看我这个老爹,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小乖出去大半年了,我住的那个墓室都漏风了,他也没回来看看我。”
他说着便神情沮丧起来,语气也变得低低沉沉的:“大乖就更不像话了,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他都远游了那么多年了,再不回来,我要忘记我的大乖长的什么模样了,他要是在外面哭了可怎么办,唉。”
他的大乖哭不哭云七杳不知道,但是眼前的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哭起来了。
云七杳见他眼里大颗大颗的泪珠,跟珍珠似的掉落,慌忙要去拿帕子给他。一掏袖袋才发现,她的帕子先前已经给了羌原了。
她没办法,只能捏起袖角,帮钟潜擦去眼泪。
她动作控制不好,擦的有点用力,钟潜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憋着嘴道:“你就不能轻轻的吗?我正在伤心地哭着呢。”
“好好好,我轻点,我知道你伤心着呢。”云七杳安抚着他,放轻了动作继续道:“那你想见大乖还是小乖呢?”
这话惹得钟潜更不开心,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决堤。
他委屈又气呼呼地控诉:“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居然让我抛弃一个!”
云七杳扶额哀叹,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个人这么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