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江北市中心红枫酒店,一辆崭新的劳斯莱斯幻影缓缓滑至正门口。
新来的门童急于表现,不等车停稳便迎了过来,殷勤上前打开车门。
后座上的白昊挂断电话,凝视门童的脸,没有即刻下车。
年轻的门童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客人,心里直犯嘀咕,但训练有素的标准化笑容依然牢牢地挂在脸上,他微微颔首,谦卑地不直视车内,同时彬彬有礼地问道:“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
如果门童此刻将双眼略向上抬起一寸,那么他会发现,年轻富豪冷若冰霜的脸上除了愤怒,还夹杂了一丝期待落空的失望。
“你们都是新来的?”白昊探出头看向另一个门童,目光扫过的依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门童微愣,答:“是。”
“那四年前那个呢?当时就站在你现在的位置。”
“先生,我不太清楚您说的是哪一位。”门童小心翼翼道,“我们这一批都是本月初入职的。您要找的那个人可能已经辞职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找大堂经理帮您查询当时那批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不用了。老张,我吩咐你的事情,都记住了吗?”
司机双手狠狠握住方向盘:“记住了,先生。”
“你放心,只要你办好了,答应你的事,我绝不会食言。”
“谢谢先生。”
白昊跨出车门,掏出钱夹,随意抽了一半粉色的钞票,甩到门童怀里,“小费。”
门童受宠若惊:“谢谢,谢谢先生!”
白昊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的妈呀,这快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门童将钞票囫囵卷起,喜滋滋地塞进上衣口袋,“这老板是谁呀,这么大方!”
他对面表现不及时的同事一脸艳羡地看着自己错失的钞票,酸溜溜道:“不认识。我要是能认识这种高富帅还用得着来这里站岗吗?”
“有钱真好。”
......
还未走远的白昊将两个小门童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轻蔑一笑。
是啊,有钱真好。
白昊站在大堂环顾这久违的景象,回想起他第一次跟着孙梦佳到这里见家长时的场景。
那时孙梦佳欢天喜地的扑到刚从国外度假回来的孙尧身上,缠着他要礼物,而那位趾高气昂的大舅哥连招呼都没和他打一个,和孙梦佳有说有笑的走在前面,兄妹俩不约而同地忽视了他的存在。他尴尬地拎着孙梦佳的包,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余光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四周奢华的装饰。
“噗嗤。”
他敏感地回过头,刚才还毕恭毕敬向他鞠躬的门童正在偷瞄着他们这群人,讥讽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继而转化为羡慕,稳稳地落到孙尧身上。
有了钱,那样一个放浪形骸的二世祖都能成为你们争相追捧的上等人,而处处比他强的我只因为没有钱,所以就连你们都敢看不起!
积存已久的愤恨与屈辱感如白蚁般噬咬他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灵魂在山顶摇摇欲坠,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而他只看到了头顶似乎触手可及的天空。
白昊吐出一口经年的怨气。没关系,孙尧已经完了,孙梦佳,孙潜龙,你们的报应也已经来了,过了明天,我看你们谁还敢瞧不起我!
嗡嗡。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提醒的那一瞬间,他眼底升起一抹习惯性的嫌恶,快步走进电梯。
“喂。”
“你在哪里?”对面是孙梦佳气急败坏的尖叫声,“今天说好了要来看爸爸,你是不是都忘记了?你马上给我滚到医院来!”
“我在应酬。”白昊第一次卸下温柔的伪装,冷冷地打断了她,“我又不会治病,去了有什么用?”
孙梦佳一愣,继而爆发出更为激动的吼叫:“白昊!你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如果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吗?!你不要以为我爸爸生病了就不能给我撑腰,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江北化材就依然姓孙!你就依然要求我!等我哥出来了,我们孙家还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以为你现在就可以踩在我身上跟沈蕴那个小贱人破镜重圆吗?妄想!我告诉你,我迟早会弄死那个小贱人,你……”
白昊冷笑着挂断了电话。
孙梦佳的尖叫声却依然回荡在电梯厢内,回荡在他耳边。
只要有你在是吗?很可惜,你马上就不在了。
他一拳擂上铁壁,继而疯狂大笑起来。那是忍辱负重多年后胜券在握的嘶吼与发泄。
二十二楼西餐厅的大门打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白昊身上,浑身万众瞩目的感觉,他终于享受到了。
“白总,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呀?哟~连女伴都没带一个,难不成家里的母老虎管得这么严?”
“母老虎我可不怕。白总~您说,我是不是比你家的母老虎好看多了?”
“去去,昊哥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啊,轮得到你在这搔首弄姿!边儿去,有正事儿!来,昊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招行新任上任的宋经理,你们俩都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一定有话聊!”
“老白,听说信达和你们家闹掰了,我还担心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儿就知道这点小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不像陆家那小子,听说最近干什么都蔫蔫的,也不怎么出来玩了,怕不是老爹公司股票跌了,心情不好,管得严了?哈哈……”
眼见朱楼新起,听闻广宴宾客,金钱与权势的拥护者都在第一时间闻风而来,等到楼又塌了,再趋之若鹜的奔向下一个名利场。花团锦簇中,埋藏着被吞噬殆尽的旧日残骸,唯有贪念和欲望在其间屹立不倒。
另一边,南城郊区疗养院八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