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芬芬交代了自己的杀人动机,凶器也被当场缴获,现场一大堆目击证人,她的这起简单的杀人案已经轻松告破,还顺带着配合指证了李新成和林德才,言行想告诉她的事情也已经都说完了,这场审讯超额完成任务,可以圆满结束了。
言行轻轻挪动了一下椅子,打算离开。
“言警官!”余芬芬听到他的动静,连忙出声,“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言行又把椅子挪了回来。
“我感觉得出来,你对我挺失望的。”余芬芬苦笑了一下,“不过也是我活该。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给我牛奶喝的人,你帮过我,让我好好生活,可我却砍了你,还不要脸地算计你,心肝都喂狗吃了,你失望是应该的。我这辈子,从来都只觉得别人对不起我、害我,但没想到临了却辜负了帮过我的人,还害了你们。帮黄馨报仇这件事我到死都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连累了你们。上午你们领导骂吴警官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能最后求你给你们领导带句话吗?我不求减罪,给我加罪都行,怎么判我都认,能求他别罚你们吗?”
言行又把椅子挪开了,直接站了起来。
“我失望的不是这些。”言行低下头和她对视,“我失望的是,你为什么不能给我第二次信任。我以为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你是可以再一次信任我的。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了解你的感受,所以我知道信任有多宝贵。我和你一样,不敢轻易交付出去,就怕结果会让自己失望,但不能因为这样,就死守着痛苦一个人硬撑。虽然我曾经被辜负过,但我还是想再试一次,我希望你也可以试一次。余芬芬,你的路还很长,你这种情况法院是可以酌情轻判的,最多二十年,你和你的儿子还是有团聚的那一天的,不要早早认命,你还没看到他长大成人呢!即使眼前暂时看不到光明,也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坠入黑暗。你不想和伤害过你的人站在同一边,对吗?”
余芬芬已经泣不成声,用手捂着脸,一个劲儿地点头。
言行拉开审讯室的门,想了想最后补了一句:“如果你以后遇见了一个值得的人,千万不要再吝惜你的信任了。”
说完,带着汪芷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吴竞渡坐在副驾驶座上,瞟着后座上被两位女警官守着的林楚瑜。
经过了一夜的拘留以及早上的惊吓,这位嚣张跋扈的“大姐大”瞬间脱胎换骨,跟昨天完全判若两人。
一整天没有打理过的卷发有些毛糙,身上另类的纹身贴不知道是没洗干净还是被她自己扣掉的,已经斑驳了,乱七八糟的一团黏在白皙的手臂上,像极了楼道墙壁上没除尽的牛皮藓。精心修饰的水晶指甲可能是在早上她挣扎的过程中被碰掉了几个,光秃秃的几根手指的指甲上残留着零星几点亮粉色指甲油的痕迹,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她脸上的淡妆已经被卸掉了,失去了唇釉添彩的嘴唇微微发白,红肿的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在眼球上,整个人看起来既疲惫,又无助。开车的大斌偶尔出声向她确认路线,她也老老实实地配合,十分乖顺。
吴竞渡内心十分感慨,原来人的变化当真只需要一瞬间。
他扭过头看向窗外。大斌已经按着林楚瑜的指路开进了北城郊区,再往前一点就是开发区了。吴竞渡已经看见了不怎么繁华的新商业街,以及它对面耸立入云的“北欧风情城”,但车还在向前行驶。
“从商业街的岔路口向右拐,”林楚瑜小心翼翼地出声,“再开大概五分钟,看到一片桂花树林就是了。”
大斌按照她的指引开过商业街,拐向了右边。
过了商业街以后就是一大片或在装修、或待出售的店面,除了几个忙碌的装修队,马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整条街都空荡荡的,偶尔向他们迎面驶来几辆路过的汽车。越往前开,愈发静谧,当真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离开建筑群不远,就已经看见了林楚瑜所说的桂花树林。
这些桂花树是林业部门前两年移植在这里建设城市绿化的,当时种的时候也有点模仿东城区著名的樱花林以及南城红枫山的红枫林景点的意思。市政想等开发区建设起来以后,把这里打造成观赏金桂的小景点,所以种得特别多,足足有三四百棵,现在树冠都张开了,密密地连成一片小型的森林。吴竞渡透过车窗看到里面铺了几条鹅卵石小道,还放了几十张公园长椅,应该是打算供给未来的游客使用的。
“到了。”林楚瑜终于喊停了。大斌连忙一脚刹车,跟在后面的两辆警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现在临近九月,快要进入金桂的花季,几百棵树上微弱的桂花香气汇聚到一起,铺天盖地顺着热风席卷而来,浓烈得让吴竞渡刚下车就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以前没有花粉过敏这毛病啊?”楚扬从车上下来,一脸疑惑。
“没过敏,就是一时被熏了一下。”吴竞渡吸了吸鼻子,把手伸到楚扬面前。
“干嘛?”楚扬不明所以。
“给我张纸巾啊!”吴竞渡一脸理所当然。
“大老爷们谁没事儿身上带纸巾啊?!”楚扬无语。
“啧啧,所以说你过得糙。”吴竞渡一脸嫌弃,“沈蕴是怎么受得了你的?她小时候可爱干净了!”
“不随身带纸巾就是不爱干净吗?!”楚扬被他的无端指责气到咆哮,“你是脑子过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