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详细点。”吴竞渡略松下一口气。还好没出岔子！

“就是六月十八号，那群工人又在售楼部闹，开发商打电话给我，要我去解决。我去了之后，商量好了第二天给钱，结果领头的那三个人神神秘秘地说还有事要跟我商量，要我把结账的地方安排在工棚那里。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因为那几天那些人正在找丢了的一份货，排除了内鬼之后，就只可能是外面的人偷了。我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跟他们留了电话，然后带人去工棚里搜，果然搜出了几个新吃完的泡面盒子，才知道原来那几个人居然还偷偷在里面住！货一定是他们偷的！我跟他们打电话，他们说还有视频，要我准备好‘封口费’。”

“他们是明确说了既‘货’还有视频，还是只说了有视频？”吴竞渡问。

王右军顿了一下：“我记得他们好像只说了有视频。不过当时我想，这帮孙子肯定不敢说还拿了货，我就想约他们出来，把人逮住。结果他们精得很，不肯私下见面，还说，要我先把陈哥交出来，说什么不只是陈哥手上有，他们手上也有，反正语无伦次，我也没太听懂，只知道还有一个陈勇。而且听他们的语气，好像以为陈勇在我们手上，我就去问老板，老板说他们没抓过人，我们才知道居然还跑了一个！我把陈勇以前留在我们公司的地址给了老板，他派人去追了，要我解决这几个。”

吴竞渡：“那个‘老板’是谁你知道吗？你同意了？”

王右军头顶上直冒汗：“一开始没。我也不知道老板是谁。只是半年前他手下的一个马仔找到的我，我只跟那个马仔一个人联系，后来合作的久了，就跟老板通过几次话。我只是给他们提供场子，偶尔去工棚拿一些‘场地费’，我跟他们也不是一伙的！我没碰过货！”王右军极力辩解，“但老板说，那几个人会来找我，就是有我在里面的证据，我肯定摘不出去。还说，那几个人是一定要处理的，而他们最近都跟我有关系，警察查起来也会重点怀疑我，要我顶包。我不干，他们就绑了我儿子，还发照片给我。我没办法，就雇了人。”

吴竞渡一嗤：“然后呢？你那天是怎么动手的？”

“那几个人一直不肯露面，我知道，只有领工资人多的时候，他们才敢出来，就和打手商量好，那天躲在工棚附近的巷子里。给完工钱，别人都走了，他们就要我给‘封口费’。我怕他们拿了钱就跑，而且天还早，动手不安全，我就借口换个地方‘交易’，带他们去了小吃街，请他们吃饭，灌了他们几杯，让他们放松了警惕。熬到凌晨，我又说饭店人多眼杂，也不安全，就把他们带到了巷子里，然后让打手逼供。打死了两个，那一个才肯说实话。这几个孙子身上既没视频，又没货！东西都在陈勇身上！”

王右军重重吐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当时他的气急败坏全部发泄到吴竞渡面前。

“我就给老板打电话，他说他的人已经找到陈勇了，要我尽快解决这几个人，还要给别人看到。正说着，最后那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子突然跳起来往外面跑，我就想起对面马路那里好像有个小区，就让打手故意把他往小区赶。但是小区还没人出来，那小子就被他们失手打死了。我正着急，就看见门口有个监控，我就下车了。”

监控室里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知道是该感慨这群人究竟是可笑还是可悲。

一群打工者为了追回应得的报酬，意外卷进了罪犯的邪恶交易。犯罪者们轻易可获得的巨额财富的诱惑，使他们在极端的绝望中企图与虎谋皮，从而早早葬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无良的老板为了谋取更多的利益，竟然会如此轻信一个自己可以算得上是一无所知的团伙，为他们卖命，视他人的苦难如无物，甚至在面对罪犯的威胁时，不惜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去扼杀他人的生命，来换取亲人的安全。

还有陈勇，这个案件的关键人物，因为他的背叛，四条鲜活的生命被白白葬送。但也是因为他，这场悲剧的真相才得以曝光于人前。

闹剧一般，可悲可叹。

吴竞渡无话可说了，站起来准备离开。

“警察同志！吴队长！”王右军企图站起来，被警卫员一把按下，“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啊！”

吴竞渡转过头来，看着这个无助的父亲：“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群毒贩会让你去顶杀刘新胜的罪名呢？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稍微一查就知道你有问题吗？”

王右军呆住了。

“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们会不会发现凶手另有其人，不在乎他们会不会被牵扯进去，他们只要让你的涉毒罪名成立，确保你无论如何都必死无疑就可以了。从你办事不力，没处理干净交易场所、害他们损失了那么大的‘货’开始，他们就没想让你活下去。况且，他们没能从刘新胜手上拿回‘货’，肯定就知道他不是陈勇了。你又一次给他们提供了错误的情报，罪加一等！能拿到这么重的海/洛/因，绝对不是一般的‘零售商’，甚至有可能是我们的缉毒警查了好几年都没能抓住的大毒枭！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你的儿子，很可能已经……”

“不！不！”王右军崩溃了，“你们去查！一定可以找到的！我的手机！我的手机里有通讯记录！你们可以……”

“一个星期前我们早就查过了。”吴竞渡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希望，“你最近半年的通话记录里几个比较可疑的号码都是黑号。而且，你不是对这个贩毒团伙从来一无所知吗？你能确定和你通话的，是真正的老板吗？王右军，真正见过这个团伙内部人员的四个人，三个已经被你杀了！还有一个正被一群穷凶极恶的毒贩追杀，现在不知是死是活！就算我们找到他，也不一定能够通过他手里的视频顺藤摸瓜找到整个犯罪团伙！现在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那个威胁你的律师也跑了，我们警方连一点绑架犯的信息都没有！他们恨不能亲手杀了你，你觉得你的儿子现在还能有命在吗？！”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