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看了一眼房间。这时才惊觉沙发区被她弄得十分乱。

沙发歪七扭八，被子胡乱铺在茶几上，连地毯都翻了个个……

来不及收拾了，莫皑迅速跑进浴室，刷牙洗脸梳头换衣服，一整套动作，她只用了五分钟。

之后拉着箱子，匆匆出了门。

一个小时赶到集合点。

远远地便看到远处停着一辆房车。

莫皑跑过去，车门在这时被拉开，露出了唐煜尘柔和干净的面庞。

他下了车，帮莫皑将箱子拎进车子。

护着莫皑上车后，他才跟着上去，又从后面拿出了一份早点递给莫皑，“先随便吃一点吧。”

莫皑接过餐盒，解开塑料袋，掀开餐盒盖子，是她最爱吃的打卤面。

还是热的。

莫皑一下子酸了鼻梁，她压制住奔腾而出的泪水，跟唐煜尘说了一声谢谢，用筷子挑了一箸子塞进嘴里。

味道，与三年前唐煜尘买给她的，奇迹般的吻合。

只是刚吃了一口，忽然感觉一股酸气急涌而上。

她猛地盖上盖子，掩住唇，想吐却吐不出来。

唐煜尘眼眸乍然一黯，但还是迅速找来了呕吐袋。

莫皑没吐出什么东西，等她缓过劲来了，立即说：“抱歉，我这几天吃坏肚子了。”

唐煜尘依旧笑着温和，他想到昨天的事。忍不住想，这或许就是莫皑拒绝演这个角色的理由了。

元嘉导演的这部戏，是一部仙侠，有很多大动作打斗戏，要吊威压，还得大冬天的趟河水。

为了更具真实感，很多场景都是实景拍摄，的确不适合孕妇。

“莫莫，能告诉我，为什么隐瞒吗？”

莫皑手毫无意识地颤了颤，她咽了一口唾沫，“对不起，不能。”

她不想把唐煜尘牵扯进来，演完这部戏，她就要离开，没必要多生枝节。

唐煜尘放在腿上的手，疏忽收紧，半晌，痛心开口，“你现在连我也不能信任了吗？”

莫皑扭头看向窗外，“别问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唐煜尘眸中现出痛苦之色，最终还是沉沉“嗯”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机场停下。

第一个场景是在美丽的南城拍摄。

坐飞机四个小时。

当莫皑踏上南城时，瞬间被这座美丽的城市所吸引。

太阳格外的温暖，天空很蓝，也很低。

每隔一段路，便有一片高木绿林，跟满是钢筋混凝土的冰冷都城大相径庭。 莫皑跟着唐煜尘，去了一家宾馆。

远远的，便瞧见几个女生围着元嘉在宾馆前的河道边，拿着手机自拍。

元嘉看见唐煜尘和莫皑来了，跟那几个女生说了几句话。

那几个女生欢欢喜喜地跑了。

元嘉抱起双手，等莫皑和唐煜尘走近了，嘲讽道：“莫皑莫大咖，带资进组就是不一样嘿。”

莫皑双手合十，说：“对不起，元导，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元嘉被莫皑喊得顿觉通体舒泰，“你叫我什么？”

“元导。”莫皑抿起唇角。

元嘉挑了挑眉，想到她背后的那个男人，想到她男人这次投资的钱，再听莫皑这么一叫，霎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还亲手接过她的行礼，“您刚下飞机就赶来这里，实在太辛苦了，您先回房歇歇。”

莫皑去抢自己的行礼，“这怎么好意思。”

元嘉挡着她的手，“我来我来，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你看不起我？”

莫皑摇头，“没有，没有。”

戏当天晚上就开始拍了。

莫皑没想到，会在这部戏里，看见宫若水。

她们在现实中是对立的，在戏里，依旧是你死我活的存在。

第一集是莫皑作为青丘狐族狐女狐清，苦苦追寻唐煜尘饰演的男一号扶摇到茅山紫阳观，不料却碰见宫若水饰演的凌霄仙子因爱生恨杀死了扶摇的师父。

凌霄仙子反咬狐清一口，致使本相爱的扶摇和狐清，彻底反目成仇。

第一幕戏，是在幽暗沉寂的地牢中。

莫皑被绑在天刑柱上，满身血迹斑斑。因为太过虚弱，人身已经开始幻化狐狸原形。

宫若水推开地牢门进来，她手里拿着两根泛着寒光的银针。

那是剧本里的妖骨钉，专门用来惩治十恶不赦的妖精。

宫若水在莫皑面前蹲下，“莫皑啊莫皑……”

“卡！”元嘉忽然喊，“宫若水，你怎么回事？你面前的是莫皑？剧本怎么写的，你没看？”

宫若水神色一怔，但她不以为意道：“后期不是还要配音？”

元嘉说：“那要是口型对不上，又该怎么办？你把观众当傻子吗？”

宫若水脸色有些难看，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腮帮子，“行，我知道了。”

元嘉拿起对讲机，“action！”

宫若水重新在莫皑面前蹲下，“九尾啊九尾，你千不该万不该跟我抢人。师兄是我的，你要是识相，趁早回你的山里，我还能饶你一命。”

莫皑饰演的狐清野外受伤，被唐煜尘饰演的扶摇抱回来时，她已经修炼出了九条尾巴。由于她一直在观里以九尾狐狸的形态存在，扶摇便叫她九尾。

直到狐清伤好，慢慢变回人形，刚要去找扶摇，没想到竟会撞见凌霄杀死自己的师父。

“他是我养大的。”莫皑生活中是一个恬静温婉的女人，但剧本里，狐清是一只张扬活泼的狐狸，即便此刻被绑缚在天刑柱上，全身伤痕，虚弱得仿佛只有一口气在，她却依旧不肯认输。

这个角色对于莫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但莫皑此刻把握得竟也出乎人意料的好。

“是你们偷走了他，他不是扶摇。他是我的子吾，是你们盗走了他。他是我的，我的子吾！”

身受重伤，每说一句，莫皑便要大大喘息上一次。她把人物的痛苦、固执、挣扎等等情绪都把握得十分好。

边上所有围观的人，都看呆了。

连宫若水都有些吃惊，在戏开始之前，她原本以为莫皑会拖累自己。

宫若水厉声道：“那你就去地狱问问阎王，问问阎王，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子吾！”

说着，宫若水将一颗妖骨针穿入莫皑体内。

莫皑嚎得撕心裂肺。

边上的人看得都不免为她提起了心，太逼真了，演得真的太逼真了。

而事实却是，宫若水真的将针扎进莫皑身上了，原本要扎的地方垫了海绵。可宫若水故意避开了这些地方。

唐煜尘看着不对劲，深深拧紧了眉头。

“九九八十一钉。最后一钉扎下去，你便彻底被炼化！”宫若水笑得有些邪佞。

令周围的工作人员不寒而栗。

“我要见他。”莫皑开口。

“见他？一个杀了他师父的妖孽，还想要见他？”宫若水嘴角勾起不屑讥讽的弧度。

“我要见他！”莫皑固执强调。

“呵呵~事到如今，你还抱着那微末的希望。九尾啊九尾，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笨。行，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去死！”

宫若水说完，起身离去。厚重的大门再次被关上，连那一抹光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大概过了许久，门再次被推开。

门口逆光站了一人。

一个男人，出尘绝艳！

唐煜尘饰演的扶摇手上拿着浮尘，眼中平静无波。

莫皑见到他，倏地笑了。

这一笑，令所有人都揪心不已。

他们在这笑里，看见了三分苦涩，三分思念，四分情爱，唯独没带恨。

完完全全体现了剧本里狐清的心思。

莫皑在看到他身后的宫若水时，猝然收起。

宫若水眸中含泪，一副凄惨模样，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扶摇师兄，你别生气，都是凌霄自己不小心才会被它抓到……”

唐煜尘摆手打断她的话，“你先出去。”

宫若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还想说什么，看了唐煜尘一眼，咬唇转身离去。

“你相信我吗？”莫皑紧紧盯住唐煜尘，眸色如水。

“掌教师父身上致命伤印有灵狐九尾，这世间九尾灵狐本就少，恰恰你又从师父房中仓皇逃出，你让我如何信你？”唐煜尘眸色沉痛。

“呵……你倒是相信我不会抓伤你师妹。可你为何不信我也不会杀你师父呢？”

莫皑默了一会，缓缓阖上双眸。随后又猛然睁开，直直看向唐煜尘，咬牙愤愤开口，“既是不信，杀我便是！”

“杀你？”唐煜尘轻嗤一声，“杀你能换回我尊敬的掌教师父？杀你能抚平我心中的痛？杀你能……”

“纵然诸般恩怨，死后不过一缕烟尘。你身为茅山新任掌教，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莫皑身上剧痛翻涌，每说一个字，都有些难以呼吸。

宫若水恨她入骨，她刚才下针时，当真没留半分情面。

“再受一根妖骨钉，我便能脱离这苦海，可我只愿死在你手里。”

唐煜尘眸色猛然一沉。

下一瞬，莫皑忽然疯狂咆哮，疯了一般挣脱绳索，向着唐煜尘扑过去。

唐煜尘手中浮尘化剑，将莫皑穿胸而过。

莫皑被剑穿透，生气正一点点流逝，那双如水灵动的眸子也变得仿若一潭死水。

唐煜尘怔怔看着，大半天没反应过来……

莫皑拼尽全力吐出最后一句台词，“千年道行，终究抵不过一个不信！子吾，我追你六世，若还有下一世，我定将孟婆汤喝尽，谨守司命指示，将你彻底忘记，也不再寻你。”

周围的人，全都看呆了。

他们只以为影帝影后同台飙戏，应该会很精彩。却没想到，那个没什么名气的新人，听说只是都城电台实习主持人，竟也有这等好本事。

所有人惊讶地张圆了唇，大半天回不过神来。

元嘉怔愣住，最后如梦初醒般，大喊了一声“卡！”

一个字，像是一个信号。

莫皑和唐煜尘从戏中回了神。

周围掌声雷动。

莫皑长长呼出一口气，把刚才宫若水扎进她肚子上的针拔出来，朝宫若水走过去，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演戏喽，为了逼真啊。你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也演不了这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