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一切都非常可笑，包括宋宵在内，这些人到底在担心些什么？他在宋家，多年来都是处境尴尬的一个透明人。如果舍不得离开从小玩到大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无处可去，任宥早已经回到C城。如今他还能有什么能量，值得被这样提防着。

宋三似有些焦躁，伸手搓了搓自己的头发：“任宥，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那狐狸求完宋宵，又来求我。我现在带你去见它，我欠它一个人情，帮他这个忙，你自己问个清楚吧。”

任宥疑惑：“你，欠它人情？”

宋三举起一只手，摊开手掌，让他别再问了。

任宥以为宋三会开去本市护尾协会的所在地，但是车子一路驶向郊区，驶出城外，道路两边的建筑越来越少，到最后路上只有这一辆车。到了一个岔路口，宋三右拐，拐进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小路不长，用脚走几步就走完了，路的尽头延伸进一片幽暗的林子里。

宋三：“我在这里等你。”

林子外是个晴天，万里无云，阳光清澈，进了林子，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脚下潮湿的泥土散发出一股清新的草木根茎气味。任宥往前走，走着走着，脚下的路也没了，他只好在灌木丛中穿行。刚开始还能听见远处大路上车辆驶过的声音，渐渐的，那声音被另外的声音取代，虫鸣鸟叫，风儿拂过树梢，各种声音密密交织，组成森林自己的声音。很难想象，在距离繁华市中心并不远的地方，有这样一片少有人类活动痕迹的林子。

“孩子啊，别走了，就这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声，吓得任宥一个激灵。他转过身，以为会看到昨天那个灰发男人，但是，身后是一只毛色棕黑的狐狸。

是他记忆中的毛毛。

“今天才是应该说好久不见。”

任宥一时愣住，狐狸走过来，绕着他走了一圈，走到他身旁。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任宥就伸手去摸了摸它的尾巴。毛毛的两条尾巴，如今变成三条，但是触感还是记忆中那种那样顺滑蓬松。

他喃喃地念着：“是，好久不见。”

父亲去世之前的日子，对他来说久远地像前一世的记忆，回望的时候总是感觉隔了层东西，失去了真切的感受。但是现在，任宥低头，看着脚边的毛毛，狐狸黑亮的眼睛，让那层东西消失了，记忆重新变得清晰，清晰到有些锐利，让他回想时有了刺痛的感觉。

他的下一句话是：“我想我爸了。”

“好孩子，我们都想他。”

人类形态的毛毛比任宥高出许多，被他拥抱着，任宥感觉自己变小了，变成七八岁的样子，他更加凶猛地想起宋与。

“孩子啊，我这幅样子怕你会觉得陌生。”

找了林中一块地方坐下来，任宥擦擦眼角，勉勉强挤出一个笑：“不会，你变来变去都是毛毛。”

坐他旁边的银发男人也笑，伸一只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好孩子，”他仰起头，视线追随者在叶片缝隙里跳动的阳光，“你刚才走过来的时候，那样子，让我想起老三。那年他十七岁，一个人就跑上山来，嬉皮笑脸的，族里小狐狸把他绑到我跟前来，他还狐大仙狐大仙的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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