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您这样如何对得起已然仙逝的皇后娘娘和您那可怜的胞弟？！”

陆晚之愣了一瞬，随即心脏不受控制地在胸膛里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他刚想再凑近点仔细听时，就看到一直背对着他的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竟直直地朝他的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陆晚之急忙把身子往下一弯，然后贴着墙根快步往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把正在发呆的阿渡一把拉走。

等到了用晚膳时，二人仿佛没什么事发生过一般。一个不追问对方穿着太监服到底去做了什么，另一个也并不追究事情的后续。只是陆晚之敏感地察觉到，李昱的心情不怎么好。

其实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下来，陆晚之早就发现了李昱属于那类“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的人。不像他表哥那般，成天是把笑挂在脸上的。陆晚之能感觉到，这整个宫里的人都很怕李昱。这种怕不仅仅是简单的下人对主子的那种惧怕，而更像是下位者与生俱来的对上位者的一种心甘情愿的臣服。

但是奇怪的是，陆晚之虽然总说自己是那“俎上鱼肉”，但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同那些人那般惧怕他。就好像虽然同样是对自己好，陆晚之就能轻易地分辨出来他表哥是真心待他好，而他姑姑反而是有些不喜欢他。这更像是一种幼兽般的直觉。

而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李昱并不会伤害他。

可毕竟像今天这般沉下脸来自陆晚之进宫以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是而直觉是直觉，但陆晚之此时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害怕。

他想到刚才自己那句偷听来的话，明白李昱情绪的转变定然跟那个嬷嬷有关，可他不仅不敢问，想起那句话心里还无端地有些发毛。也不知李昱有没有发现自己偷听这件事，是而他饭桌上难得乖得像个鹌鹑一般只默默地扒着自己眼前的那碗白米饭，连菜都不敢伸筷子去夹。直到那白米饭上出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虾仁。

“怎得今天连菜都不吃？不合胃口吗？”

陆晚之默默地把那虾仁放进嘴里，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李昱本就没什么胃口，见他这样干脆放下了筷子，柔声问道：“是不是还在生青葙姑姑的气？她这个人向来是这般，你别往心里去。”

陆晚之听他这么柔声细语地哄着自己，心里蓦得一涩。不知怎的，竟突然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彼时两人都还是奶娃娃，陆晚之并不知道那人就是太子。只知道自己同父亲一起进宫来参加皇后的丧葬，累了便瞒着父亲偷偷溜出来，正好在花园那里碰到了儿时的李昱。陆晚之以为李昱也同自己一般，是因为待不住了才偷偷溜出来，刚喜得想同他一起玩，走近一瞧才见到那人眼睛红红的，眼眶里明明蓄满了泪水，却拼命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陆晚之打小便是个小哭包，不小心摔倒了要哭，菜不合胃口也要哭。是而见到他这般想哭又拼命忍住不哭的样子，心下有些好奇，便走近了糯糯地问他：“你为什么不哭呀？”

那人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他，反而抬起手把眼眶里的泪水都擦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双赤红的眼睛。

陆晚之眨了眨眼睛，见小李昱这么一副小可怜样，再加上他生得好看，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撅起嘴就往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小李昱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怔怔地看着他：“你…亲我做什么？”

陆晚之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奶声奶气道：“每次我难过时，我娘亲就会像这般亲亲我。”

也不知他的哪个字触动了小李昱，现在回想起来大抵是让小李昱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吧，小小的李昱听他说完竟突然放声哭了出来。

陆晚之那时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把人亲哭了，急忙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这才走上前用小身子抱住他，还故意像个小大人一般粗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实则心里是怕他爹瞧见这幅场景，把他拎起来骂上一顿。

不知怎地，那个明明想哭却又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小李昱在此刻竟跟眼前的男子重合了起来。

他想着，当太子又有什么好的呢。

想笑的时候不能笑，想哭的时候又不能哭。还不如那些贩夫走卒，至少还活得恣意。

是而他不知怎地脑子一抽就站了起来。事后他回想起自己这一举动，便把所有责任都推给那一包小酥肉。觉得定是那包小酥肉太好吃了，自己才会这般心软。

他磨磨蹭蹭地挪到那人身边去，然后就像儿时那般，轻轻弯下腰便抱住了他。

他感到怀里的身子明显一震，过了许久才听到那人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声线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晚之觉得自己有必要保护好当朝太子的自尊心，便粗着嗓子胡说八道：“我心里难过便想抱抱你。”

殊不知他随口胡扯的这一句话就像是平地里的一道惊雷，瞬间炸得后者心神俱震。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被那人掐着腰抱在了腿上，抵着他的后脑勺就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