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你也不用这般着急啊。”方琮珠心里揣测着,林思虞这般忙,到年关才回家,一直忙着在上海兼职,应该是为着还钱才这般做的。看着林思虞似乎比原来显得清减了些,她忽然有些心疼:“我这钱你不着急还的,今年一千已经还完了,明年还有一整年哪。”
“早点还给你,我心里才踏实些。”
林思虞望向方琮珠,仿佛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关心,心中一暖。
方琮珠没在上海的这些日子里,每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梦到她,早上睁开眼,只见着简单的宿舍冷冷清清,心里惆怅不已。
好在白天很充实,不是外出跟着资深编辑采访新闻,就是在自己宿舍里写稿,有事情做就能不那么想她,然而放下笔的时候,她的脸就浮现在了眼前。
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就是一种煎熬。
这回来方府送年礼,主要就是想来看看她,就算会被方夫人赶出门,只要见了她一面,那也就值得了。
林思虞坐了下来,陪着方夫人说了些上海的趣事,眼睛却不住的朝方琮珠那边看,方琮珠只是恬静的笑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她的声音可真好听啊,就如空谷黄鹂一般,每说一个字,都那样动听。
他坐在方家的大堂,手里捧着一盏热茶,和方家人聊天,这种感觉真好,虽然曾经的小舅子时不时到他身边来掐一把抓一下的,他一点都不觉得烦,反而觉得他很可爱。
方夫人心里头琢磨着,这林思虞刚刚还说要回去吃饭,可现在聊起天来又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自己是再留他一下还是憋着不出声呢?
林思虞聊天的主题,渐渐的从方夫人身上移开,与方琮亭方琮珠谈得火热,从上海最近的时局说起,到复旦大学寒假里在维修校内的一些建筑。
“估计你们回学校就会见着任重书院那边重新刷了一遍漆,像新的一样了。”
“是吗?”方琮亭兴致勃勃:“那我们的教学楼重新粉刷过没有?”
“没有呢。”林思虞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琮珠,那个刘美欣她父亲很有权势!”
这可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没头没尾的,方琮珠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我最近做了他的专访,去了他们家,正好遇着了刘美欣。”林思虞叹息一声:“这刘裕之可真是有权有势,虽然说不是市政府的一把手,可他却比一把手还有话语权,听说他是靠着岳父和妻子的嫁妆才发家,慢慢的在市政府里弄了个好职位,他岳父曾是上海黑道上混的,故此他黑白两道都通吃,最近应该又投靠了日本人,反正我去采访的时候,见着有日本人在他家出入,还带着翻译。”
方琮珠眉头一皱,投靠日本人,他这是准备当han奸吗?
不过算着日子,离三七年还有十多年,那可怕的侵略战争不会提前爆发吧?
她拿不准现在自己所处的时代究竟是历史上正儿八经的民国还是另外一个平行空间的民国,因为从临时政府那些专业术语来看,似乎是历史上记载的民国,然而从时间来推算,好像又有些不对。
这个时候,方琮珠真的恨不得自己是历史学专家,能够毫不费力就能甄别出自己所处的时代。
“我觉得,这个时候投靠日本人,可能会费力不讨好吧?”
现在上海有英租界法租界,可没见着日租界,日本人的势力远不及英法,甚至是美国。
“我也不是很懂,”林思虞摇摇头:“刘裕之是八面玲珑的人,英法美他全不得罪,这次跟日本人搭上线,或许是他想多找一个靠山,哪边都有门路。”
方琮珠想到刘美欣,这姑娘看起来挺单纯的,一根筋思维,可没想到她父亲竟然这般奸诈。
“思虞,你当了记者,眼界开阔不少啊。”
方琮亭嘴角泛出一丝笑容:“你更没时间给我写剧本了罢?”
林思虞担心的看了他一眼:“上回我劝过你,让你别写,你没有找人写那个主题罢?”
方琮亭摇了摇头:“他们都胆小,不敢写,后来就改着写了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念书的故事,虽说也是冲破重重藩篱得了自己的前途,可毕竟没有什么振聋发聩的效果,以前的旧中国,哪个朝代不是十年寒窗无人问,金榜题名天下知呢?穷人家只要是有志向,节衣缩食都会将孩子送去念书的。”
方琮珠听到此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