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面石壁，什么也没有，坚硬的石壁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出口，只有一些溪流从不知名的缝隙里流出来。可光凭借着这些从缝隙中流出来的溪水，又怎能流向他们在山洞里的岩壁上，不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可眼下烈火熊熊，他们根本无法有耐心停下来寻找机关。这也许是韩绍桓最失策一个举措了，怎会在无人的地下洞内让陆如裳去点火呢，原以为这里有水源，即便是烧也不可能烧到这里来，可这水源看起来如此之小，尚且给一个人喝都不够，难不成还能拿着去灭火不成。如同战场上一般，若是做错一个决定，便会丧失生命，而有所不同的是，战场上的失策死的是战士，如今的失策死的是自己。
山洞内的藤蔓燃烧着，火光冲天，不晓得有没有烧出洞口，让周围的士兵看见，若是没有看见那么他们就只能死在这里，若是有在周围的士兵看见，那么他们还有一线一线希望求生。这长长的岩壁之上只有稀薄的空气，如今火光燎燎，将这最后的空气都霸占而去，除了黑漆漆的烟雾，别的竟什么都没剩下。
“咳咳咳，二皇子，赶紧用这个捂住鼻子。”
不知什么时候，陆如裳从身上撕下了几条衣衫，将衣衫在岩壁上的水中打湿，一面捂着鼻子，一面把手中的衣衫递给韩绍桓。她的眼中完全没有责备之意，仿佛仍有求生的希望，并不觉得这是一条死路。
可身后俨然已经没有路了，就算大火烧不到这里，也很容易被浓烟呛死。
“没有路了。”韩绍桓接过湿的衣衫，捂住鼻子，说道：“娘娘，你可恨我吗？”
若不是他错误的举动，他们也许还能活个几天，可现在火星四溅，眼看着火势都要蔓延到了他们这条极长的岩壁里，霎时间便没了生存的希望。而陆如裳却摇了摇头，她一手捂住鼻口，一手在身后的岩壁寻找机关。
“我原以为掉入到这里已经是十分绝望的事情了，是二皇子教会我在绝处中都能缝生，所以我觉得就算我们现在烟雾缭绕，生命危在旦夕，可仍然还有一线希望，若是我们不把握着一线希望，最后死的肯定是我们，若是把握了，说不定我们根本不会死。”陆如裳的话激励起了韩绍桓的斗志，他把湿布条绑在鼻子上，即便身上伤势再重，他都站起了身，与陆如裳一起寻找出口。
两人两两相望，互相点了一下头。
陆如裳除了陆家的仇，她还有许久未见的爹爹和堂哥，还有她那出生才刚见过一面的孩子，她不要……更不愿，就这样白白死在这里，让韩宇缚和姬芜歌看她的笑话，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出去，即便是生的希望再渺茫。
宇文，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护我……我还未来得及给你报仇……
“想不到竟然是我们两个被困在这里，世间万物真的是有奇妙的缘分。”韩绍桓知道陆如裳现在心中即便是怀有希望，但仍然急切地想出去，便出口缓解了一下氛围，他靠着自己一瘸一拐地四处摸索，韩绍桓知道陆如裳心思重，藏得事情也多，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之下，他竟然开始默默关注其她，还想帮她处理遇到的一切麻烦。
明明他在天耀城也是小命难保，被人抓了把柄握在手中，这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出来，即便是打仗也好，至少能解决些许难题。
韩绍桓不想他们两个都因此命丧于此，就算只能活一个人，他心中想的那个人也是陆如裳。
“二皇子别这么说，这次会出现状况也是我胡乱跟刺客出来才有的结果，你能不顾一切来救我，我已是心满意足，如今虽然我们形势严峻，可至少也能相依为命，共同扶持，这对如裳来说，已是幸运之至。”
说到这里，韩绍桓笑了一声，不管浓烟再烈，他竟然一点都不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他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微微平静了一下自己已然起伏且躁动不安的心。这颗心，它从来没为谁悸动过，可如今怎会为了一个皇兄的妃子而悸动……
“娘娘不怕与我一起死？”韩绍桓抬眸看着陆如裳，陆如裳还在拿着火把四处寻找出路，这样的身影都让他心中漏跳一拍。
这个地道这么深，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一定是人为的，必然也会有机关的，只是他们找不到这些机关在何处，机关的设定定然是十分隐蔽的……
可是她找啊找，什么也没有找到。
“怕，我自然是怕死的，天下的人怕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可命运就是爱捉弄人，若是我们服从了命运，怕是这真的倒头来便是死。”陆如裳也坐了下来，和韩绍桓坐在一起，两人肩并肩地靠着，猛然咳嗽了几下。
“对不起了娘娘，我们要一起死在这里了。”韩绍桓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说话。
陆如裳耸了耸肩，也笑了笑，道：“这个时候了，就别叫我娘娘了，我本来也不想当什么娘娘，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还是入了宫，当了娘娘，我还是，没有保护好陆家。如今若是能跟二皇子一起死，那也是无憾的，毕竟是皇家血脉，若是死后被发现，我定然还能予以厚葬，享受万人敬仰之福，想想也是十分荣华富贵的另一种方式。”
她说的话着实让韩绍桓笑出了声，没想到在性命攸关的时候，陆如裳还能开这样的玩笑，只可惜……他没有在更早的时候遇到陆如裳，若是五六年前有那惊鸿一瞥，他韩绍桓至少非她不娶。
“我可以叫你如裳吗？”韩绍桓咳嗽一声，侧目看着陆如裳的侧脸，她面容憔悴，却透着一股刚毅和倔强。
那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所没有的神情，那是真正打动他的神情。
“你也可以叫我裳儿，我的爹爹和他们，都这样叫我。”陆如裳叹息一声，想起了许多前尘往事。
“他们？他们指谁？”韩绍桓反问，却也能猜个一二。
他们应该是指陆家的人，还有莫文宇。
“我爹娘，我堂哥，玲儿，还有……莫宇文。”陆如裳望着逐渐飘来的浓烟，长长的叹息，“可惜这些人现在都不在我身边了，没有人再喊我裳儿。”
“那从今往后，我管你叫裳儿如何？”韩绍桓如此问道。
“我们还有以后吗？”陆如裳笑了笑，反问。
韩绍桓愣了片刻，也笑了笑。
以后，会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