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韩宇缚铁青着脸问道。
布衣妇女跪倒在地,说道:“皇上吉祥,各位娘娘吉祥,奴婢原是陆将军府杂役阿平的妻子,在府里帮忙一起做做手工活,那种给下人穿的衣裳,鞋子之类的。后来阿平在外头有了女人,他要跟着离开陆将军府,一怒之下我便追着出去,再也没回去过,没想到因此逃过了一劫。”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瞅了眼皇上,见他脸色依旧铁青,便知自己说了一些无用的废话,他继续说道:“奴婢在将军府之时,看到莫先生经常来找陆贵妃,两个人含情脉脉,倒是郎情妾意……”
话未说完,就听到韩宇缚“哼”地一声,就将桌上的茶水杯摔了出去,安俞冷笑一声,而陆如裳却不动声色。跪在地上的妇人着实吓了一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只能巴巴地看了安俞一眼,见安俞瞪了她一眼,妇人只能继续说道:“奴才听杂役的阿满说,小姐不日便是要嫁给莫公子了,只是老爷念着小姐还小,家中独女,所以一直未一口应诺下来,但是却也没有拒绝,所以莫公子来寻小姐弹琴奏乐之事,也是默许了。”
陆如裳坐在椅子上淡定非常,她甚至摇了摇扇子,说道:“你是叫阿秀吧?”
妇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张皇无措地看了看安俞,却又不敢动声色,只得点头称:“是。”
“阿秀,本宫记得本宫还未进宫之时,便是轰动京城能歌善舞的闺阁小姐,虽美名在外,可从未做过对不起爹爹,对不起皇上的事情,你说你看到莫先生来找本宫……呵,本宫自然是要找莫先生了,谁人不知道莫先生的琴艺出自越山松子贺先生名下,也就出了这一名高徒,本宫不请莫先生,莫不成请驾鹤归去的松子贺先生?”陆如裳摇了摇扇子,头上的步摇随之摇摆,她笑得坦然自若,倒像是真的被诬告的样子。
“阿秀,你可知莫先生为什么会成为松子贺先生的高徒吗?”陆如裳问道。
跪在地上的妇人迷茫的摇摇头,她又怎会知道,她不过是一届杂役之妻,做的手工活都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莫先生除了是松子贺高徒之外,陆家与莫家是世交,在莫先生还未满三岁之时,本宫的父亲便收了莫先生为义子,本宫如何能对一个哥哥起爱慕之意,哥哥又对妹妹如何起妻子之心?”陆如裳这一刻笑得璀璨如花,因为她说得并不是假话,父亲当年收了莫宇文为义子,这才让当年那场婚事一拖再拖,父亲怕他人有别的看法,怕自己的女儿丢人现眼,故此一直未成礼。
跪在底下的莫宇文浑身一怔,他缓缓伏下身子,向韩宇缚磕了一个头,说道:“皇上,此时可查莫家族谱及陆家族谱,认亲一事,陆贵妃不会胡言乱语,而奴才更不会因为想要帮着陆贵妃,而撒一个弥天大谎。”
韩宇缚一挥手,着人前来:“来人啊,去将陆家和莫家族谱带上来。”
陆家族谱虽早就在那一场灭门惨案中消失殆尽,但是皇宫内却藏有一本复刻本,原因当年的史官觉得收藏朝廷重官的家族史也是有可为的,故此皇宫内也有不少除了皇上族谱外的外来官员族谱。
而莫家向来不是当官的,因此族谱并未在皇宫,官员递送上来的时候,说道:“皇上,皇宫内只有陆家族谱,因与陆家原族谱一致,顾可做参考。”
韩宇缚挥了挥手,着人退下,便打开了族谱翻开了起来,确实里头有一条旁支线,写了陆博霖收了个义子,名为莫宇文。这陆如裳说的话倒是没有半分虚假,思及此,他的双眼沉了沉,又看向了安俞。
这一刻安俞有些按捺不住,她神色慌乱,估计是在想方设法寻找姬芜歌帮忙,奈何自己搬来的石头定然要砸到她的脚上,才算是出了口恶气。韩宇缚是她叫来的,人是她污蔑的,陆如裳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本家里已经灭门,本宫不想在提起此时,因莫先生也算是本宫家里的一员,皇上既然勉强留他一命,自然也是极好的,可阿秀啊,本宫记得你与阿平的卖身契并未到期吧,这样惶惶然出现在本宫面前,岂不是想让本宫治罪与你们,让你们一同陪着去看本宫已经远去的爹爹?”陆如裳站起身子,摇了摇手中的小圆扇,蹲下身与阿秀平视,眼眸中带着些许怜悯和憎恶,继续说道:“皇上,臣妾平日里有莫大的冤屈都忍了,可阿平与阿秀两个人栽赃陷害臣妾清白不明,这让臣妾往后如何见人啊!”
说着,豆大的泪水就夺眶而下,楚楚动人,韩宇缚心中一动,竟然有一丝心疼,他忍住心中的想法,说道:“底下奴才你可有什么好说的?”
那阿秀一听陆如裳也要将她处死,连番磕头说道:“皇上,奴婢是奉了安嫔娘娘的旨意来到皇宫的,安嫔娘娘说奴婢只要出来作证,便让阿平那狼崽子回心转意,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并无虚假!”
“句句属实?”陆如裳含着眼泪说道,“狗奴才你是说本宫与自己的哥哥私相授受,暧昧不清?本宫若是私相授受,如何进得了宫,躲过那些细查,皇上又如何不发现本宫早已默许了他人?狗奴才竟敢在皇上面前说谎,欺君之罪你可知?”
阿秀一听,立刻吓坏了,转头求助安俞,“安嫔娘娘救救奴婢,奴婢还不想死啊!安嫔娘娘,安嫔娘娘,救救奴婢……”
“安嫔,”韩宇缚揉了揉额头,精神略有疲惫,说道:“这事儿是你主使的?”
安俞这下倒是知道了自己犯下了打错,被陆如裳摆了一道,心中即便有不忿,在这一刻也不能显露无疑,只得忍着心中怨怼之起,一下子扑到韩宇缚的膝盖前,泪眼婆娑道:“皇上,嫔妾跟您多年,嫔妾是什么为人您还不知晓吗,陆贵妃分明是在诬陷嫔妾。”
“呵,”陆如裳面上都是泪水,眼中透露出怨愤,她道:“本宫在后宫一不与人树敌,二不招摇,三不被皇上宠幸,本宫为何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陷害安嫔你,我还有活着出三叶殿的机会吗?反而安嫔你倒是倚靠着大山,远远比本宫来的根深蒂固!”
话一出,只要在场的人都知道陆如裳语意指得是谁,弋阳苑那位刚生了龙嗣的主位娘娘便是这安俞的大山。而这座大山也是仗着韩宇缚的宠爱,嚣张至此。
此时韩宇缚不动声色,兴许还在忍耐,可容嫔一个磕头倒是磕碎了许多人的心,她没有落泪,面如死灰,说道:“皇上,臣妾跟随您多年,在您还在太子的时候,臣妾就决心与您白头偕老,共度余生,可您毕竟是皇上,臣妾只能做到心中有爱,却不能霸占着这一份爱,故此当您纳嫔妃,宠爱嫔妃之时,臣妾都在自己的寝殿望着外头一轮白月度日。”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可深宫里头实在太寂寞了,好不容易寻了一个知音,能弹琴作伴慰藉我这颗忍耐不去想您的心,却又被人诬陷说与人苟合,臣妾从前在尚书府时从未有人如此对臣妾,更未想过人心竟然如此歹毒,臣妾愿皇上许一个诺言,将臣妾锁在寝宫,不得出半步房门,愿这样就无人害臣妾,无人再冤枉臣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