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近来脖子有些酸痛,听说陆贵妃会点按摩,今晚就跟随本宫回慈宁宫吧,为本宫好好按按肩颈。”杨美清的声线慵懒,语气却有着震慑魂魄的威力。
身旁的宫女似乎得到了她的眼神指使,点点头走到陆如裳身边,将她半扶半架的带走了。
身后烛火摇曳,烛火中的人影像来自地狱的使者,在陆如裳的眼中渐渐变小,渐渐远去。
陆如裳回正视线,浑身发抖地被拖着走。身前的女人步姿平稳,像大风也无法吹倒的千年古树。在这宫中,或许只有眼前这个女人还能保她的性命,可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却也显得危险。
慈宁宫外宫灯轻轻摇曳,烛火忽明忽暗。
掌灯的宫女照着前路,迤逦至地的袍裙跨过慈宁宫的门槛,栽种着红梅的院子阴森可怕,那几株枝干凌乱舒展的红梅树早已没有花朵,它们像夜里的幽灵,被灯火勾勒出扭曲的姿态。
夜里的慈宁宫像一座阴森的鬼宅,即使身后有好几名宫女跟着,陆如裳也有种莫名地不寒而栗。
杨美清穿过院子,步入装潢奢华的寝宫,她旋身坐在一张紫檀椅上,看着陆如裳失去扶持后瘫倒在地上。
“陆如裳,若不是早有人来通报此事,哀家怕你早已死无全尸了吧?”杨美清看着跪在身前的陆如裳,一双细长的凤眼透着寒光,反问的语气听着却像在酝酿某种愤怒。
陆如裳飘忽不定的眼神不知该落在何处,在这诺达的寝宫中,所有人的脸都是冰冷的。这种冰冷比寒风要更刺骨,硬生生将人拽入寒潭中。
陆如裳不知道自己花了多次时间去消化这里的冰冷,她颤栗着,抬头对上杨美清的眼眸,急忙跪在她面前,磕头:“谢、谢、谢太后救命之恩!”
或许是受惊过度,或许是还没从被人陷害中回过神来。陆如裳的声音和她本人一样,控制不住地发颤。
“大恩不言谢,我救你,不过是不想这后宫被姬芜歌那女人把持着罢了。”杨美清看着脚下的陆如裳,深吸一口气,“不过,本宫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两次。在这宫里,从来不缺没用的女人。你好好长点心眼,什么人话可以信,什么人的话不能信,自己想清楚。”
“太后教训得是。”陆如裳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发颤,努力地将内心的恐惧收拢回去。
可很多时候,恐惧这种东西,只能被无限地扩大。扩大到当你看见一只蚂蚁时,也能把它想象成吃人的巨兽。
陆如裳现在,便是这样的状态,她眼里所看到的,已经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比黑暗更可怕的深渊。
“回去吧,本宫这不留没用的人。”杨美清看着不成器的陆如裳,挥了挥手。
“走吧。”站在殿内的太监上前说道,并将陆如裳扶起,送出慈宁宫外。
慈宁宫外的走道黑暗且漫长,比人高出许多的石墙矗立在走道的两侧,为由月光将黑暗勾勒。寂静冷清的走道外面,宫殿成群,明暗参半,远处掌着宫灯巡回的宫女太监像幽魂,在凄凄的风声中飘荡。
陆如裳独自走在漆黑的夜里,望着无尽的走道,心中一片凉薄。
从这里徒步走回梧桐苑,需要穿过数十道刚才那样的走道。陆如裳没有力气往前迈步,像一根在风中折断的芦苇,飘然落下。她坐倒在地上,望着远处。
远处的树影被风舞动,像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而聚居在这宫中的人,却比妖魔鬼怪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