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仿佛像竹笋剥去了粗糙的外皮,露出清透的内芯,仿佛还沾染了分外新鲜的露珠,沙哑渐渐转变为了澄澈,“我父亲白手起家,当初创立公司的时候,所有的员工加上他,不过才十三个人。我不知道他的艰辛,因为我一生下来就享受着我父亲几十年奋斗打拼的成果,他也从没有和我说过。”
“但我知道,我爸爸是一个很好的人。”沈非墨波动了一下睫毛,气息微沉,“他热爱事业,兼顾家庭,自从沈氏创立以来,他从未懈怠过一丝一毫,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谁的事。一步步走到今天,所有的基业都是他的心血。他不擅长诉苦,也不喜欢拿他过去的苦日子来教育我,如果不是对手眼红算计,划坏了他的车轮胎,我父亲去世,沈氏变得一无所有,我应该永远都会被我爸爸很好地保护着。”
也许,也不会有机会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父亲没有告诉过他,但沈非墨一直都知道,他肯定有过一段很不容易的生活,他带给他的,永远都是向上又温暖的能量。
“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很骄傲。”
陆娆愣愣地听着。
而林其成若有所思地颔首,“小少爷,你继续。”
“林先生,军队里的枪应该杀人更快一些,对吧?”沈非墨忽然笑了起来,“做人如果太善良忠厚的话,下场应该也会和我爸爸一样。”
“沈氏在商界一直是很本分的存在,我父亲做生意讲良心,但好像没有人对他讲良心,抓不到什么把柄所以只好从他身上下手,直接灭口,多干净利落。”
他冷冽呵笑,笑容愈发像一朵在深夜里绽开的妖姬,肆意舒展妖艳的叶片,让人足以恍惚其神。
手却在发抖。
“正因为没有野心,安守本分,所以才会有人得寸进尺。”手中的刀缓缓地划过瓷盘,声音却分外刺耳,“如果沈氏现在在我身上,我不会让它这么乖的。”
规则是拿来破坏的,只有以张牙舞爪的强势姿态,才会得到更多。
林其成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毛,这番话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能够说出来的,“安海平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我听说,沈柏的儿子只是贪玩了一些。”
那张脸倒是和传闻中所说的一样漂亮。
他很好奇。
“老实说,他让我看见了另外一个世界。”
陆娆的瞳孔忍不住放大了很多圈,他,在说什么。
“嗜血残暴,扭曲阴暗,权利崇拜。”
以厚德载物的品性去感化人类得到的结果是不稳定的,只有强硬的手段才会让他们彻底臣服驯化。
把人变得像动物一样,很有成就感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就是把人不当人看,扭曲掉他的人格,甚至让他自己都不再觉得自己是人。
“那么,你打算怎么样沈氏一点一点变坏?”
沈非墨却反问,“林先生,你想不想让安海平残余的那些势力更乱一些?”
一瞬间,林其成的目光顿了一顿。
陆娆在餐桌上一直沉默不语,她却闪烁了一下眼眸,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已不适合到国外隐姓埋名。
动了开枪的念头,便再难回头。
“你说。”
林其成的语调缓缓。
“你说过你要感谢我,因为我动手解决掉了你的敌人,省了你不少麻烦。”
“没错,我本只打算让你出国避难,算得上帮你一次,但这显然不是你想要的,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非墨放下刀叉,眼眸里似乎藏匿了细细碎碎的星芒,“不管我昨天杀了多少人,还是明天会杀多少人,我都不想坐牢。”
林其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个很简单。”
只要对外施加一下压力,以他的权利完全可以做到,高处爬的,谁还没有踩着谁的命上来过呢?
“另外,我需要三个亿去弥补沈氏的空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沈氏并没有对外官方宣布破产,勉强接管公司的是我父亲那一辈的股东之一,但他早就答应签下转让的合同,沈氏在他手里迟早有一天名存实亡,收买他的,当然是害死我父亲的罪魁祸首。”
“最后,我想要一把军队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