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墨有弟弟吗?”
或多或少,程欢知道了另外一个信息。
陆娆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态度很含糊,“好像是有的,而且这个弟弟对他来说,还挺重要。”
“那....他现在去了哪里?”
陆娆的回答很简洁明了,却并不是程欢想听到的那种,“他的私事我不大清楚,你不如问点别的。”
“沈非墨的身上,有好多伤。”手指又忍不住有几分冰凉地蜷缩起来,“你和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沈非墨身上有伤,一点都不稀奇。
“知道为什么我会纹身吗?”陆娆却问她,“我从前,身上干干净净的,从来没有这些东西。”
她所说的“这些东西”,是指胸前,锁骨,手臂,上面的图案...骷髅,Satan,挥动十字架的基督教徒....以及地狱里的熊熊烈火。
程欢不会知道,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
“因为我和沈非墨一样,我们的身上都有很多很多的伤。”
“有一些是被打的,有一些,大概是他自己弄伤的。”陆娆的口吻淡薄,仿佛在谈及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但眸子底下那一抹张扬妖艳的混沌却渐渐暗淡下去,甚至变得有几分纯澈。
程欢说不出话来。
他们?他们发生过什么。
“不过我比沈非墨要好一些,至少我还没有扭曲到喜欢自残...我不不过是用纹身遮掩掉那些丑陋的伤疤而已。”
说完,陆娆又换了一个妩媚至极的姿势看着程欢,“怎么,是不是很惊讶?”
何止惊讶,她的灵魂好像都被抽离开来,自残...程欢想到了沈非墨卧室里的针筒,小刀,绳索...
她哽咽住,组织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因为被别人伤害过,所以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极端又恶心的感觉,不是彻底走出来痊愈,就是走向另外一个自我毁灭的境地。
但是陆娆没有说,程欢不会明白的。
“你一定不知道沈非墨十七八岁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那一会儿沈氏出了资金问题,陷入了很严重的金融危机,而他父亲在从美国回来的路上死于人为车祸,于是那些早就对沈氏觊觎已久的人趁虚而入,几乎将整个集团一锅端得彻底,后来她母亲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
“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和沈非墨认识呢?”
这个问题,貌似很哲学,人的命运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在沈家倒台以后,被当做物品去拍卖。”陆娆幽幽地抽着烟,缭绕的烟雾使得那张精致又惊艳的妆容迷幻到不真实,她吐出一个烟圈,“想象得到吗?幕布拉开来的那一瞬间,一个被灌了迷药的少年很静谧地蜷缩在台上,白衣黑发,气质出众,长得漂亮又昏睡不醒的,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满足了多少权贵的黑暗扭曲啊....”
“得势的时候有多风光,失势的时候就会有多惨,从高处摔下来的时候,会疼到死吧?沈非墨的父母一前一后地去世,于是他便是那个承担后果的人。”
她说着说着,手指很如弹钢琴一般,一下一下地,打在了自己裸露出来的膝盖上面。
陆娆在笑。
“我也是被拍卖的物品,和他关在同样的地方,所以我们认识了。”
“后来,他杀了人,带我跑了出去。”
那是沈非墨拿枪的开端。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到处都是腐尸的味道,窒息逼仄,一步一步领着他们走向疯子的世界。他和她,肮脏不堪,早就不知是人还是兽。
安海平不知在哪一天将门打开,他在他们面前蹲下,目光永远带着令人作呕的爱怜。
陆娆下意识地往沈非墨的身后躲了一躲。
饶是她几乎快要疯癫,像个阴气森森的女鬼,可她还是清醒的,她会害怕那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沈非墨那双眼睛漂亮又精致,没有半分生气,他警戒地看着安海平,然后保护着身后在颤抖的女孩。
“你们想不想从这里出去,啊?”
一双宽厚粗糙的手缓缓伸出,附在沈非墨的脸上,他嫌恶地避开,这一举动似乎刺激到了安海平,他善变狂暴,有精神疾病,下一秒,他瞪着恶狠狠的眼睛,然后狠狠地掐住他的脸,几乎快要蹂躏到变形。
陆娆的身体,一阵一阵跟着抽搐,她好似看到了被这样对待的自己,她像是被灌了毒药,控制不住。
沈非墨没有说一个字,任凭安海平践踏。
“我就恨你这种骄傲的眼神,小少爷永远都小少爷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