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程袖的死讯，皇后一下子红了眼眶，眼泪流了下来，趴在天子的怀中痛苦不止。

“我以为我是必死无疑的了，怎就让程袖死了？她怎么就这么傻呢？我给了她不少银子，让她赶紧逃出去。”

“她对你忠心，朕会厚葬她。”天子低声道。

皇后跪在地上郑重的磕头恳求道：“皇上，程袖对我恩重如山，几次三番救我，现今又因我而死，我想求皇上追封她为郡主，让她死后有个体面的身份。”

天子没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很快，程袖的追封圣旨就下来了。

在沉鱼的小院里，聂琰围着沉鱼追问：“你从程袖那儿看到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害皇后？”

对于程袖的事情，天子将当天知道实情的人都打发去了远地，长安城里唯一知情的人就只有沉鱼和聂琰了。

聂琰倒是有些纳闷天子竟然如此仁慈，不但没有过多追究程袖，反而瞒下了程袖背叛皇后的事，让皇后以为程袖是忠心的。

尽管后宫红颜无数，天子看似雨露均沾，甚至更宠爱李妃一些。

可沉鱼觉得，天子在程袖这一事的处理上可看得出，天子对皇后的爱，爱得极深沉和隐忍。

所以，不想让她承受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打击。

就让她觉得这世间繁华锦绣，皆是良善之人。

聂琰一直追问，拔了沉鱼发髻上的一朵桃花簪子，摘了她房中的那串风铃，威胁她，她若不说，就扔了这些东西。

沉鱼觉得近来定是她这院子里有太多的凡人来往，导致她都沾染了些人气，往日谪仙那般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全然没了。

就连聂琰如此放肆，她都容忍着，竟然还真与他说了程袖的事。

程袖其实是个可怜的女人。

她爱着她的丈夫，却爱而不得。

皇后给程袖指的婚事极好，是荆州的郡守，相貌堂堂，文武双全，最重要的是，还是程袖喜欢的人，且与皇后也是相识的。

曾经皇后和天子遭难时，就得过这位郡守的帮忙，他对皇后更是有救命之恩。天子和皇后曾在荆州逗留过一段日子，对他很是满意。所以，皇后才会将程袖指给他。

皇后之所以没有将程袖指给长安城里那些权位更高的人。

一来，他是程袖心仪的男子，二来，皇后是希望程袖能够远离长安城的是是非非，往后的日子能够过得建档幸福美满。三来，他也的确是个很好的男人。

程袖成婚后，刚开始是很满意的，也真心的感谢皇后。

可后来，她才渐渐的发现，她的丈夫对她始终很冷淡，经常一个人在书房里发呆，每次她进书房的时候，都会看见他慌乱的藏起什么东西，眼神里那些柔情眷恋都还未曾掩藏好。

于是，程袖渐渐的起了疑心，偷偷的去书房翻了他的东西，居然翻到了一张皇后的小像，还有一只皇后曾经遗失的耳环。

程袖伤心的拿着东西去找他质问，问他是不是爱着皇后？

他只是让程袖别多想，他会好好照顾他的余生。

“你不喜欢我，心里有了她，你是为了她，才娶我的？”程袖爱他爱到了骨子里，这个事实，让她深受打击。

“我爱她，但我与她终究不可能，程袖，这辈子我会让你过得富贵舒心，但是，我没打算过放下她。”他如实跟程袖说。

程袖难过了一阵子，但心里想着，终究跟他过一辈子的人是他，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时日长了，他的心就会被她焐热，会发现她的好，会爱上她的。

于是，她就加倍的对他好。

可是，他就是块硬石头，对她丝毫没有感觉。

他最高兴的时候，是皇后每年都会派身边的人来荆州给她送东西，是为彰显她是很得皇后的心，免得别人欺负了她。

那时候，他就会跟宫里来的人打听一些皇后的事，会将准备了好久的东西让宫人捎回去给皇后。

程袖慢慢的才发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他的爱。

她在一份无望的爱里执着着，丈夫异心，让她心里渐渐生出了对皇后的怨恨和不满。

尤其是，有一年皇后大病，需要一种珍贵的药材，但是世间难寻，他便抛下了一切俗事，全心去替皇后寻药。

程袖在家中要处理一切，照顾公婆，操劳弟弟妹妹的婚事，还要接受公婆埋怨她生不出孩子，留不住丈夫的心，丈夫居然连官都扔了不做，跑外面去不归家。

她什么都没有错，明明更委屈的人是她，可她却要受那么多指责！

半年后，丈夫回来了，带回来了药。

不过，他在外面受到山匪打劫，受过伤，伤一直没养好，身子也就不大行了。

回来不足半月，他就不行了，在他弥留之际，他心里想的还是皇后，求着程袖在他死后能够回到宫里，继续照顾皇后，一辈子别离开皇后的身边。

他说，宫里凶险，皇后那么善良，会有人算计她，害她。

他说，有程袖在皇后身边，皇后定会安心许多。

他说了许多，句句都是跟皇后有关，都未曾考虑过她，未曾考虑过她是他的妻子这事。

偏偏，他为了皇后求药，连命都搭上了，可在宫中众星捧月，站在天下最高的位置的皇后，早就寻到了药治好了病。

他只是白白的送了一条命罢了！

程袖心里如何不怨？她心里想着，哪怕丈夫现在还不爱她，可他们毕竟有一辈子的事情，等时间久了，他们有了孩子，他总是会分一些爱给她，给孩子，对宫里的皇后就不会那么念着了。

偏偏，她这点极其卑微的念想都被皇后的一场大病给夺走了。

于是，她真的按照丈夫临终遗言，进了宫，回到了皇后身边伺候，她每日的看着皇后那般优秀大方，得满朝文武爱戴，皇上宠爱和信任，她心里就越发不甘……

*

地煞的事情至今没查出什么眉目来，与地煞相关的李妃死了，程袖死了，沉鱼都去查了李妃的那个师父，他那个师父也只是个略有些修为的凡人，且已经于半年前死了。

故而，地煞算是彻底断了线索。

聂王府后山的地魔略有些活跃，又开始撞击封印和血契。

聂王府有聂琰这个万魔之首在，那地魔与他又是休戚相关，他在聂王府留留着，对那地魔有极大的裨益，于是，沉鱼便收拾了她这小宅院里空着的一间房，让聂琰搬到她这儿来住着。

聂琰自是高兴不已，与沉鱼住到了一个院子里，也就表明，他扑倒沉鱼的机会越来越多！

当日，他就高高兴兴的收拾了行礼，与他那一后院的女人告别后，就搬了过来。

那四只大狼狗惧怕聂琰，沉鱼就给他们安排了任务。

地魔积攒的几百年的怨气里，有一处是水患造成的五百人死亡。

这事虽然简单，但说出来，事情经过也是天怒人怨。

那场水患倒不是很大，又有官府赈灾派银子，处理水患一切事宜，本不会死人的。但是，有一个村的人与官府的大人有过冲突，那位大人就是那个村出来的人，当初，他在村子里受了很多欺辱，还被冤枉偷东西，打瘸了一条腿，他母亲重病，也因此被赶出了村子，后来，他们无处可去，又没有银子，母亲就被病拖着给拖死了。

后来，他有了出息后，回来当官，就一直与村子里的人不对付。

这回水患，正好这个村子被淹，他觉得简直是老天开眼，要惩罚这些村民，于是，非但没有让人去疏通这个村子的水患，反而让人将其他村子的水排到这个村子里。

导致了村子里五百多口人，妇孺老幼，皆数被淹死。

虽然，此事已经过去过年，那个官员也早就死了，不过那个村子的怨灵却未曾消散。

沉鱼就将此事交给这四只大狼狗去办，让它们去净化那个村子的人残留下怨气，引导他们的魂灵入轮回。

至于齐惑尘，也未曾歇着，替沉鱼去收拾长安城外的一些小妖物。

沉鱼则是要净化长安城的那些怨气。

这日，小雀鸟又给沉鱼从外面带回来了字笺。

这回求笺的人有点让沉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