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男人膛目咋舌。
四目相对,气氛奇异,对方深邃的眸里全是正色。
“……哈、哈哈哈,哈……”男人笑了。
“哈哈哈哈……”笑得大眼弯弯。
“……”陶雪义皱眉,薄薄的脸皮下又隐约传来血流加快的胀意。
叶峥一边灿笑,一边把手中的茯苓块递到陶雪义眼前,语带嘿然:“看你倒是精神好了许多,要不要吃一点?吃了东西好的快,然后我再带你走。”
直视男人的笑容,陶雪义小嘴微张,伸着脖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叶峥也没料到他会这样吃,茯苓滑腻,他小心翼翼地抓着朝对方嘴边递去,仿佛在喂一只小动物。
最后一小块被叼走,山风似乎也变得不再沁凉,叶峥从恍惚中回过神,才发现是脸在发热。
奇怪。他不解,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陶雪义是个男人,他为何会对他感到不好意思?
吞下口中食粮,陶雪义又垂下眼睫,缓缓开口,压低的气声细语如丝。
“我……保护景柯,是因他的母妃对我有恩,我不能亏欠她。”
是恩,也是辱。
在花园里被泼的那一身水,让他从被庇护,被拯救之后,再次痛感自己的低微。对最该仇恨的皇室俯首躬身,是奴;为义父行孽,是奴下之奴。即便反抗亦注定孑然一身,所以他选择了苟活,接受敬妃的珍重器重,领受师父的倾囊相授。
只因他再也无法死得漂亮,他便不想死了。
他连过去都不敢记得,却又总在魇中梦回,徒增痛苦,徒有自责,却是连黑衣人的真容都记不起。那人究竟是谁?是曾经潜伏在紫云山的睚眦堂残党里的谁?他想不到,也不敢细想,就连爱如话中所指的那个人,他都不敢回忆……他竟连女人都不如。
即使他知道,叶峥特意道出自己的过去,也是对他所作所为的一点包容,他却不舍得接受。
“雪义?”男人见他脸色不佳,担忧道。
“……没什么。”也罢。
敬妃对他有恩,他不亏欠,叶峥对他也有恩,他不会忘。
叶峥眨眨眼,“没事就好。”原来陶雪义在乎景柯,是因为背后这位妃嫔……叶峥不禁开始他的发散思考。
等待陶雪义好转的时间流逝得分外缓慢,叶峥躺下假寐,陶雪义闭目养神,直到灰云遮蔽了顶上的一线天空,叶峥才嗅着潮气翻身而起。
“不好。”风雨欲来,叶峥想起谷口水潭里的破木筏,“若是大雨,谷口那张破木筏恐怕会被急流冲走。”
“欣荣……”见叶峥急着起身欲走,陶雪义不禁叫住他。
“我去那边将竹筏拉上来。”男人将短刀往腰上一插,迈步便跳下了岩石,将陶雪义留在了身后。
风雨无情。若知如此,他早该陶雪义背起就走的,若伤口疼痛难忍,他就用抱的。
男人在石滩跳跃前行,谷口的光线愈亮,湿润的风夹着泥土味拂面而来,离天日又只剩百米之遥,他却还要再赶回那个人的身边。
突然,叶峥止步。
“谁?!”他拔出短刀,掩身于一块岩石之后,前方从水潭的方向走来几个背光的人影,他狭目,警戒地观望着来者的纤细身影,一袭玄衣。
来者面容熟悉,叶峥呼出一口紧悬的气:“阿静姑娘……?”
领头的倩影朝他快步走来,清秀的脸上平静如常。叶峥虽然庆幸,却笑不出来,他饿了两天,刚才一番奔跑已然气结,面对着姗姗来迟的女子们,他长话短说:“掉下来的那个还在里面。”
“可是那位陶公子?”阿静道。
叶峥在前方带路,点了点头。阿静回首望向身后随从,那人覆面,缓缓走在最后,阿静住步,其余两个随从少女跟上叶峥,叶峥回头一瞥,见阿静伸手牵上那人,并肩走得踉踉跄跄。
男人摇了摇头,若不是自己筋疲力尽,真恨不得将她们一块扛起来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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