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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2/2)

珠玑魂梦楼的祝由殿,确实有过这样的一名少年,他心脏生在右胸,体质阴寒,能承受祝由殿用巫术炼制药人的折磨,加之能言善道,他如愿获得了楼主的垂青,曾一起秉烛长谈。

然而他的命运并没有因此改变,之后他被祝由殿禁足,继续以身入药,最终和所有药人一样,死于束发之年。

青色的纱帘从洞顶垂落,铺盖在一张玉雕的床。久远的回忆从她苍老的声音中道来,坐在玉床之侧的景柯,神色恍然。

“……他死的那一年十五岁。我如他所愿,把披帛盖在他的尸首上……顺天公的秘法就写在那件披帛上。”

“所以他习得了那曼衍千幻之术。”景柯边听边沉思。他不知这位珠玑魂梦楼的楼主,为何要召见他并说与这一切,忐忑之间,他不由得想起了皇兄。

“楼主大人,皇兄真的是你的血亲?”

蛉罗默然。青色纱帘层层叠叠,看不清那坐于幽光中的人,只见如瀑的白发垂下玉床,铺散在地,宛若堆雪。

景柯见对方沉默,继续道:“汪祝由想取代皇兄的面貌。当时我把如今的睚眦堂,与当年的睚眦堂当做相同的存在,便以为他是想谋权,但皇兄落难多年,倍受皇后针对刁难,我便疑惑已久。如今得知他与珠玑魂梦楼有这种因缘……楼主大人,难道他是因为对你,对你的血亲怀有报复之心,所以才——”

“当你非人矣,你的心,可还是人心?”帘中人问他。

“啊……”景柯怔然。

纱帘之中,伸出一只透白的手,奇长的手指轻拈,指向他的心。

苍老的声音意蕴悠长:“他……已经不是人了,非人的动机和情感,你无法度量,也无必要。”

“可是……!”

强忍着背脊传来的寒意,景柯道:“若他是真的想用那换魂的能力谋权,若他还想伤及皇兄性命呢?”

追问之后,依旧是沉默,回答他的是,只有帘幕中的一瞥。

“楼、楼主大人……?”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眼。

怔住的景柯不敢动,只见帘幕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捧起他的面庞。阴寒的凉意从那只手中传来,他甚至可以看到那白手中的骨与肉,透白发亮的皮肤之下不见血液流淌。

透心冰凉的抚摸充满温柔。一瞬间,他竟想起了母亲。

奇长的手缓缓收回帘幕,老人再无言语。两位戴面纱的女子靠近道:“朱公子,楼主困乏了。”

“……”景柯刚走两步,他又回头,“楼主大人,若皇兄出事,你们也会救他吧?”晦暗的不安感绕在心头,景柯问出一句得不到回答的话,被女众请出了楼主的静心阁。

自从叶峥见到被女众带出来的景柯,他们留在珠玑魂梦楼已有十日。景柯的腿在逃出石牢时受了骨伤,只能依靠拐杖行走,每日还要接受特殊的疗法,加之此处只有女子,景柯在治疗时不免有些尴尬,所幸这里还有一个长随小哥。

于是叶峥几乎每天都被景柯抓着作陪,爱如因对景柯的皇子身份心怀芥蒂,有景柯之处就没有她,阿静道她去后山陪姑姑了,而阿静平日几乎都在楼主起居的静心阁。

景柯已经知道陶雪义很有可能回了京城,叶峥更因欧阳大的作为难过了许久,但之前森罗谛听的见闻,有关陶雪义的事他却选择对景柯缄默。

景柯依然是平易近人的小少爷,叶峥把人照顾起来也轻松自在,只是知道景柯一直在压抑着紧张和不安,这一点虽然叶峥也同样,但他和景柯也是不同世界的人,对方关切的事他却难以分忧。

魂梦楼的监视者来报,皇帝即将亲征西南,临安侯三位世子领衔出兵,西南边关的动乱是被临安侯镇压的大理民族所起,卫戎都统调转回京的路线,在临安侯位于建水路的指挥营坐镇帷幄。

外面的世界在短短时日瞬息万变,山中溶洞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本该只有黑暗的洞中石英在光照中晶莹闪耀,与水交映,正如仙幻楼阁,只存在于冥思之中。

“我这腿……伤得比看起来还重呢。”景柯摸着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地方,温润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却连路都走不动了。”

叶峥扶他坐下,将拐杖摆放好,道:“若是力所能及,我可以帮你。不过……如果我帮不了的话,景柯公子,你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景柯点头,“我想做的事,恰好也是我不该去管的,或许你说得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峥将炭盆摆到景柯身边,“我不知欧阳大哥是否早有预谋,但不管实际如何,你目前都不太安全。而且……”他有不好的预感。既然欧阳大做出这种事,他很有可能视死如归,只是不知他究竟有何谋划。

“叶兄,我总是被人保护着,以至于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很简单,别人道我天真,我还欣喜地接受。是,我是天真,我总想着,天真难道不算一种长处么?宫里总是缺少天真之人,我就让自己继续天真下去了。其实……这样的我很残忍。”

“公子……”

“我也是时候改一改了。”景柯淡笑,“等我伤愈,我会再见一次刘知府。我会让他站在我这一边。”

然后带兵支援远在建水路的皇兄。

“对了,还要麻烦叶兄帮我向那位爱如姑娘道谢,多亏有她,才引开了看守石牢的追兵。”

“我会的。”看着景柯温润的脸现出认真的神色,叶峥回以健朗的笑。就在此时,阿静出现了。

她来得仓促,对两人道:“派出去的暗影者方才来报,雷州的水师营起火,战船连环被焚,那边的卫戎军督公下落不明。”

“什么?!”景柯惊诧,思绪一闪,“是派去追踪欧阳大的人看到的?”

“是。”阿静看了叶峥一眼,点头。

“那他……?”

“一样,不知所踪。”

叶峥道:“景柯公子的猜测是对的,他身为卫戎军千户,果然是去了水师。”

景柯垂眸,“那就说明他不是反我,而是对卫戎军。”战船焚毁,那人是打算和都统的心腹同归于尽么?他咬牙,挺身道:“阿静姑娘,再让我进行一次森罗谛听术吧。”

叶峥一惊:“公子,你是打算对欧阳大哥……?”

只见景柯恳切地望向阿静,沉默的最后,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摇头。“……这是为何?”

阿静走入房中,雅然坐下,如玉的容颜并往常多出了清冷。此间的气氛,在她的不动之中缓缓平静。

“我曾说过,我们这一代帮众习得的森罗谛听之术,能力十分有限。我们需要用到楼主的念力,即是每一次都是由楼主来打开灵识的通路,方能进行。”

景柯皱眉,忐忑的心压迫胸口,竟是有一种难言的痛。

“楼主她,时日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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