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大概也没想到有这转折，木讷讷的应了一声，让等一会儿就小跑着去找主刀医生了。

现在回想起来，荞麦觉得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钱珠脆弱的样子。再次见面是几天之后的葬礼，天空灰蒙蒙的，雨滴将落未落，荞麦难得的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钱珠平时长袖善舞，葬礼却并没有邀请什么人。荞麦和史州到了现场才知道，加上他们拢共四个人。司凡也穿着黑色的西装，带着黑色的墨镜，神情肃穆，见他们来了，点了点头权当打了招呼。

敬礼，献花。

“节哀顺变。”庸俗的流程，并没有什么特别。除此之外，荞麦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回家的路上，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透过被雨滴模糊的车窗，看着城市的灯火阑珊，钱珠疲惫的脸浮现在眼前：“我想休息一阵子。活着的时候，他一直嚷嚷着想出去玩，都被我喝止了，虽然晚了，我还是想带着他去看看世界。如果有替换我的人选，我会等交接完再离开，对不起。”

荞麦记得司凡只抿了抿唇，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钱珠的请辞：“不用想这些，手上的事情，我会安排个执行经济。你放心休假，我等你回来。”

荞麦知道一个优秀的经纪人对一个艺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司凡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钱珠可以说是有点任性的休假要求，让他既意外又欣赏。不过荞麦很快就没有时间揣摩自己那点对司凡的小心思了，因为他遇到了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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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荞麦纠结作为只见过一面的“同行业从业者”实际暗戳戳颜粉很久的自己应不应该打个电话关心一下自己暗恋对象的时候，他接到了史州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史州喘着粗气，着急慌忙的是荞麦从来没见过的样子：“荞麦，接下来听我说，先别打断我，有什么疑问我之后慢慢回答你。”

荞麦一头雾水只得乖乖“恩”了一声。

“干元良跑了。”

荞麦脑子里嗡的一声，刹那间好多话想要问，想起史州的叮嘱，到口的话硬生生逼了回去。电话那头史州机关枪似的继续说着：“今早会计打电话过来，说查账的来了，小姑娘吓的直哆嗦，我以为干元良不方便说话让她通知我的，结果，跑过去一打听，干元良欠了一屁股赌债，公司抵押出去，拍拍屁股跑路了，现在人估计已经到加拿大了。还有...还有...诶，你是不是给他签过一个东西？”

三观持续被颠覆的荞麦，没想到更颠覆的还在后面：“签过什么？”

“我托了点关系，搞到一张照片，看那签字时间，应该是那晚说要预祝你新专辑大卖的时候签的，咱们不是去KTV聚会了吗？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杀千刀的无良为什么一直劝酒，我应该拦着的，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史哥，你说吧，我签过什么？”

荞麦把史州当朋友，很少叫他哥，这会儿叫出口倒有镇静的效果，史州镇静了一点：“你签了担保书。事发突然，现在具体情况我还不是特别清楚，大致情况，现在公司是抵押出去了，但干元良的外债恐怕还是填不上，担保书签了，我只怕你要被牵连。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危机公关，这事你不知情，得摘出去，钱的事情可以慢慢扯皮，名誉不能毁了。所以，你听我的，先不要在任何平台发声，也不要听任何来历不明的电话，我这边先联系好媒体再说。”

荞麦魂不守舍的挂了电话，直接静了音，他需要静一静。

干元良外号“干无良”，公司人开玩笑起的。说是公司其实就荞麦一个能叫的上名字的明星。干元良原本就是个开大排档的，恰巧在荞麦他们家附近做生意，荞麦他妈刚离家出走那会儿，他那老爹忍不到三天就要对他动手，刚开始不知道跑，就乖乖挨打，后来知道跑了，就满世界躲。有次躲到大排档，干元良拿当晚没用完的边角料炒了碗饭，两个人一起吃了，就这么认识了，荞麦也把这一饭之恩放在心里了。

后来荞麦大了一点，白天给街头琴行店老板打工顺便偷偷师，晚上就到大排档帮着端菜收钱。再大一点，就搬了把吉他到大排档门口招揽客人。大排档生意越来越好，变成了门面，看到荞麦的人越来越多，网上很多人好奇荞麦是谁，也有各种公司抛出橄榄枝。某个晚上，无良喝着小酒，有点上头，一拍大腿，决定卖两家店，成立个公司把荞麦签了。

荞麦这人，能自由的唱歌，哪儿都行，没什么野心。跟着干元良至少不用担心被他潜规则，“那就闯一闯吧”，荞麦当时这么想着，从网络视频开始，一步步的，就这么火了。

长叹口气，静静的看着天花板，荞麦其实什么都没想，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怎么不接电话。”司凡有些心烦气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