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被惊醒,不知道主人为何惊慌,自顾自地舔着爪子。
裴泽喘了几口气,暗骂了一句装神弄鬼,定下心神重新展开卷轴,这次他老老实实地把卷轴放在桌上,从头看到尾。这图画得精美,还细心涂上了艳丽的颜色,远处山峦意境清幽,近处虬枝怪石与人相映,树叶脉络清晰可见,人物衣摆随风飘动,毛发绘制得极为细致,的确是一张不可多得的好画,如果不考虑这是一张春宫图的话。这卷轴还是个长卷,从头绘制了两个男子携剑同游,廊下依偎,互诉衷肠的场景,之后便是无尽的香艳场面,这两个人不分时间地点在各种场景交|合,假山书房,树林演武场,先前花前月下过的位置都被这两个人睡了个遍。两个年轻男子中下位的那个有些矮小,还是少年体态,左边内眼角一点红色泪痣让原本有些呆板的表情更生动了三分,裴泽摸了摸眼角的泪痣,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刻提刀杀上雷音堡把姓傅的碎尸万段。
任谁看到自己为主角的春宫图恐怕都是这个反应,尤其是这些事只有两个当事人才清楚的时候。
他面色阴沉地把春宫图重新放回锦盒,藏在桌下暗格内。傅非山今非昔比,江东第一大帮派雷音堡堡主的身份足够让他左右逢源,他没必要送这么一张图来要挟裴泽。况且作为图上的另一个主角曾经和裴泽朝夕相处的傅堡主当年正是因为裴泽脸皮太厚才和他断了来往,傅堡主做归做,嘴上是不敢说的,雷音堡上下因为有他这么个少爷就连倒夜香的都不敢说脏字,他又怎么敢偷藏春宫图。
卷轴上的番香味道才是最奇怪的。傅非山远在建德,这图如果真的是从他手中出来,沾不上这么浓的香气。而送春宫图的人的目的更让人捉摸不得,如果裴泽是个姑娘可能这会已经羞愤得悬梁自尽了,可他是个江湖浪子老兵痞,看到春宫图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砍傅非山。别说春宫图,就是对方找两个人扮成他俩的样子在他面前上演活春宫他都能在震惊一瞬过后平静欣赏,说不准还能提点建议。想不通这图到底为什么被人放在他家后门,他也懒得继续想,大不了等查清眼睛标记的事之后去一趟睦州打傅非山一顿,毕竟这些事既然不是从裴泽这边漏出来的,也只能是傅非山有问题。
五年过去,说不定傅非山终于舍弃了没用的脸皮变成了一条和裴泽如出一辙的老畜生,这春宫图就是他亲笔画出来送给裴泽的生辰礼物呢。裴泽拎起横刀,到院子里练完一整套刀谱才压下那股去弄死傅非山的欲望。
柳娘子带着大包小裹走进正堂,侍女还捧着一壶水,那是她一大早起来特意为儿子求来的沙迦逻大神的圣水。她意外地看见裴泽走出来到正堂,赶快让侍女把水递给裴泽喝一口。
裴泽闻了闻那水,推到一边:“我不信这个,那什么沙迦逻大神到现在显灵几次了?次数有我多吗?既然没有我灵验我干嘛要喝他的尿保平安?”
“呸呸呸!沙迦逻大神勿怪,童言无忌阿弥陀佛……令奴,沙迦逻大神的化身无处不在,万万不可对大神不敬,快把圣水喝了,娘今天一大早去庙里求来的前十道圣水,自己都没舍得喝呢!”
那壶里的水带着一股子甜香,柳娘子抢过水壶又一次塞进裴泽手里,一脸期望地看着他,裴泽没有理会,把水壶丢在桌上对柳娘子说道:“娘身上的熏香总是气味宜人,今日混了番庙的香气就有些俗了。”
“这香不好?”柳娘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捆番香,“我买了这么多呢,虽然咱家没有女孩儿,但娘还是给你求了个摩侯罗,庙里的大师说只能用他们的香供,供到七夕这摩侯罗就能搬走你的霉运。”说着,柳娘子摸了摸挂在胸前的摩侯罗,这东西近看更加诡异,大张的笑嘴仿佛马上要把人吞进去似的,柳娘子却和每一个进了番庙的人一样无知无觉,丝毫不觉得这个摩侯罗有哪里粗制滥造,还认真地叫身旁的侍女快去外头针线铺子叫人做一套绣云肩的衣服给摩侯罗穿。
它穿不上的,裴泽面无表情地想,老子今晚就烧了它。
“可惜一家只能供一个摩侯罗。”柳娘子梳理着摩侯罗乱糟糟的头发,“不然你应该自己去庙里求一个。今日我与大师聊了一整天的佛法,受益匪浅,这摩侯罗也和寻常的不一样,戴在身上就让人屏神静气,你们当兵的带着还能减少杀孽。唉……娘就担心日后你死了,造得杀孽太多飞升不到极乐佛国,所以这次还求了不少经文,日后你一日抄写一篇,净化一下总是好的。”
裴泽看着柳娘子一子排开的《阿含经》《妙真经》《圣经》和《古兰经》,开始怀疑他娘是不是终于被他逼疯了。
“对了娘,您可有相熟的调香师傅?”
“不要转移话题,快选一本经书来抄,我在沙迦逻大神面前给你供了长明灯,只有抄了经书才有效!”
裴泽拿起那本妙真经对他娘说:“我六岁就会诵这个了,您还是先介绍个相熟的调香师父给我,让我把自己熏香一点七夕上街去碰小姑娘不好吗?”
“什么!?”柳娘子惊讶万分,“你开始喜欢小姑娘了!?天呀,沙迦逻大神显灵啦?娘这就去给你抄一份全城的调香师名录来!”
裴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