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说。”一直被两个护卫驾着的江雪来勉强抬眼,“他中了美人树毒,失了神志会大开杀戒,和他聊聊让他记住自己是谁吧。”
裴泽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气力不济,几次就要睡过去却都自己醒了过来,几句话说得颠三倒四,隔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气,活生生听得别人要窒息。护卫被他沾了一身的血本就有些不悦,再听他神神叨叨称自己的血能辟邪把血衣扔到仇人家门口保证对方全家倒霉,更是不愿再扶。夏彦见状,也不怪他,挥手赶开了这名护卫自己走上前接住就要瘫倒在地的裴泽,继续向前走去。
金泰赌坊距离江边不算太远,两人跑过来也没用太久,可是现在夏彦扛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废话精只觉得这条路长得看不到头。
“殿下……殿下成亲了吗?有孩子了吗?嫂子漂亮吗……”
“……”夏彦黑着脸向旁边的护卫递了个眼色,护卫很懂地抽手给了卢英人两个耳光,打掉了这老头一颗后槽牙。夏彦这才觉得今晚没处出的气散开了点,敷衍地答道:“有,有,漂亮。”
“殿下都成亲了……天啊我……命好苦……”裴泽的头低了下来,他艰难地眨了眨眼睛试图保持清醒。
“不苦,别睡。”夏彦艰难地向前走着,明明撑着伞,衣服却被一股热流浸湿了。他低下头看去,裴泽的血蔓延过来,自己衣服上的那团血花还有不断绽开的迹象。
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
青楼的后门挂着两盏小灯笼,夏彦带着两个伤员走上三楼的包间,让下属去附近找个嘴严的大夫。江雪来先裴泽一步晕得不省人事,裴泽倒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意志力。他失血太多又中毒,此刻大约认不出面前的人是谁,夏彦木着脸扒他身上的血衣的时候还不忘抓着夏彦的袖子前言不搭后语地讲京城最新八卦,从鸿胪寺少卿在青楼拍卖和别人抬价结果身上没钱惨遭羞辱,到一个太史局的司辰其实是某大官私生子。
裴泽脸上贴着的膏布被摘了下来,一片红肿的擦伤覆在他精致的侧脸,夏彦举着蜡烛仔细看了看,还好不算是很深,回京后好好用药不会留疤的。
夏彦叫人打来热水为他擦干净脸上的泥水,大夫到了,正在隔壁为江雪来看伤。外面的护卫们忙忙碌碌的帮着大夫打下手,一听说躺着的这位是天下第一刀江雪来,这些武人们都摩拳擦掌想要在大侠面前留个好印象,裴泽这边倒是只有夏彦一个人盯着。这间屋子终于点了灯,望着桌上那一包药材,夏彦将布巾丢在盆里想着把药送过去让大夫看看。裴泽到了升州深更半夜跑去抓药,还是这么多包,想必不是他和江雪来中有一人旧疾复发。
他抓起药包正要离开,就听到躺在床上的裴泽又开始讲起另一段八卦。
“睦王你认识吗……嗯……睦王他……”
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夏彦收回了开门的手走到床边。裴泽开始发热了,面色潮红地躺在一团锦被里,浑身都在轻轻颤抖。夏彦有些想笑,早听说裴泽当上边军统帅之后整个黑龙关兴起一股八卦之风,连阿万皇宫里养的狗相好的母狗跑了都能传,两军对阵时负责叫阵的小将专门捡对方将领的黑料讲,没想到这人伤得快死的时候居然还能靠八卦续命。他不禁想到如果这时边军那几个知名谣棍走到他床边给他讲八卦,裴泽恐怕根本不用看大夫,自己就会跳起来听得一字不落。
睦王自问京中关于他的八卦不少,但大多是陈芝麻烂谷子,不值得被伤重的裴泽挂在嘴上。
“他房中有怪癖……”
夏彦:???
“喜欢看女子含……玉|势……”
夏彦:!!!??!??
“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知道啊哈哈哈……”
药包掉在地上,夏彦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捂住裴泽的嘴。裴泽烧得昏昏沉沉,心里却不断有个声音在叫他不能睡,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扭过脸去挣脱了夏彦的手,大声喊道:“因为他不举!”
门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夏彦猛地回过头,只见门前一个老大夫和几个正在望天的侍卫尴尬地杵在一起,药箱落在地上,没人敢捡。
没了人阻止的裴泽还在继续:“你认识睦王……别讳疾忌医啊……御史台的黄主……簿七十来岁还生了个女儿呢……”
“裴泽……”夏彦绝望地站在原地,恨不得把满盆血水都泼在他身上,“闭上你的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