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生坐到驾驶座后面的位置上,嘲讽道:“那是怕我生气的样子?”
江芸沉默,半晌才发动汽车,及肩的青丝从额头滑过,挡住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她踟蹰道:“今天中午我家老头子老太婆来电话,让我回去相亲,我本来是想把你骗上车,绑架你去当男朋友的。”
晏生听得嘴角微微抽搐,实在不知道江芸这家伙满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许是江芸不好意思了,她倒出车,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银色的小别克瞬间冲向出口:“你别关注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啦。关键是,我出门的时候他们又打电话来,说我找到那么好的对象都不说,我当时都懵逼啦,然后又有人给我送了一封邀请函,说是当配音演员,只给一个人配。”
“你信了?”晏生嗤笑道。
江芸踌躇了,车子开得愈发快,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夜幕。
“沧海书院和风声娱乐签了协议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前两天Boss还说要把《江山笑》拍成电视剧,只可惜,除非修改主要剧情,否则审核不通过。”江芸油门踩的很死,眼看红灯亮起,脸上竟然没有半点变化,仍然很平静的诉说,“邀请函是风声娱乐发来的,由Boss的秘书送来的。”
车厢内忽然安静下来,江芸从后视镜中观察晏生的表情,却发现车内灯光太暗,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只依稀看出晏生是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的。
“她,是在风声娱乐公司的。”江芸缓缓压下最后一根稻草。
晏生终于开口,他知道江芸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你决定要去找她了。”不是问句,而是,可定句。
“嗯。我不能一点努力都不做。”
“随你。”
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终于决定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晏生说不上是什么感情。他很想问一句,难道“永远”真的只是那一刻的永远吗?可他很清楚,自己不能阻挡江芸。
“你不会怪我吗?”江芸像个孩子,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不会。”晏生睁眼,他知道,自己到地方了,“停车吧。”
“你,明天下午去饭店,算是送我一程吧。”
“好。”晏生没有回头,他害怕看见江芸的眼泪。
“何润站到了,请不要倚靠车门。We are poarching Station HERUN, please stand clear for the ……”
僵硬的机器女声响起,地铁缓缓停靠在站台边。上半部分透明的车门匀速打开,早早候在门边的三五个年轻人说着笑着走了出去,手机拿在手中,五颜六色的耳机一个塞着,一个挂在胸前荡啊荡啊的,在微凉的空气中单调地晃荡。
眼见着互相推搡玩闹的年轻人已经出了地铁,晏生这才起身。他听着耳畔地铁里的音乐,忽然笑了,指甲却狠狠陷在手心,留下一道道月牙痕。
这一刻,晏生忽然想要打电话告诉江芸,自己不去了,但他还是迈出了脚步,按着那条走过上百次的道路走到了江芸面前。
江芸穿了一身粉蓝色连衣裙,上绣淡色荼蘼花,系了一条白色宽腰带,脚上是一双白色皮鞋,大概三厘米的跟。晏生第一次知道,江芸的衣柜里还有这种衣物的存在。他自嘲一笑,无视江芸的手,熟门熟路走到了包间,正是前几日江芸请客的那一间。
果然是: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
江芸的手停驻于半空中,半晌才握拳收回。她抬脚跟上晏生,脸上是不自然的笑。
下午,正是客人稀少的时候,江芸特地将送别会设在这个时候,便是为了能让所有人参加。
“芸姐。”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在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有那么一丝伤感的,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总之,最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握了一杯酒,含了一声芸姐。
江芸红了眼睛,亦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各位,多谢你们的照顾。”
晏生坐在角落,慢慢喝他的酒,秦斯蹭来过来,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笙歌。”江芸走到他面前,已是哽咽,“我会回来的。”
“开到荼靡花事了,烟尘过,知多少。”晏生盯着江芸裙角绣着的荼蘼,淡淡道。
秦斯见江芸下不来台,连忙搭腔:“这不是麝月抽到的花签上的句子吗。”
晏生冷冷瞥了他一眼,低声啐道:“就你话多。”
“芸姐是麝月,那生哥是什么呢?”秦斯好似没有听到一半,仍然笑着问。
“秦可卿。”
秦斯没有想到晏生真的回答,一时没有听清楚,连忙又问了一遍。
晏生顿了一下,这才回答:“妙玉。”
“那我就是强盗了。”秦斯露出那一对小虎牙,笑得阳光,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大不韪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