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摇上车窗，报了个地点，说：“阿黄，到那里就把我放下来吧。”

“说了几次别突然叫我阿黄了！好像狗啊！”黄承华抱怨了一句，但他看来一点都不恼怒，“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去隔壁市吗，怎么还要留在海城？”

“我只是觉得你见到的狗的名字都会叫伊丽莎白之类，”白越冷静地吐槽，而后说道，“我没打算走。”

“啊？”

白越平时是不爱解释的人，但对于他的朋友，却还是很有耐心：“刚才送我的人很爱操心，非得我离开海城才放心，做个样子给他看。”

黄承华便“啊”了一声，说：“他长得跟你真像。”

“嗯，那是我表哥，大家都说我们长得像。”白越说谎的时候非但面不改色，说话还很流畅。

黄承华深信不疑，但这时候他开始想起另外一件事，大呼小叫：“等等，你要离开海城你哥才放心，你是不是又惹什么祸了！”

白越开始看向窗外：“嗯……一点小问题。”

黄承华沉默了一会，忽然说：“其实你可以找我帮忙的，我家里除了钱别的什么都没有，但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白越朝他微微一笑：“真的只是一点小问题。”

黄承华安静下来，他一向过于天真开朗的神色此刻都有点忧伤与寂寥，但他很快换了个话题。

他忧郁的心情并没有褪去，也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情，因此话语里带着些感伤的意味：“你对你哥真的很在乎。认识你那么久，不管别人怎么样，你从来都是做个样子都不屑的。”

“……真的只是因为他太爱操心。”

这回白越并没有看黄承华。

白越在顾远视野里彻底消失的时候，他将连帽衫拉下来，露出他的面容来。他朝着曙光望去，阳光洒落在他的瞳孔中。

他慢悠悠地走回去，天色熹微，来往的人很少，这使他稍微能够轻松一点。然而他轻松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他瞧到了霍西川的车！

霍西川的车不少，用车的人也不一定是霍西川，然而致命的在于，假如他按着那条路过去，一个十字路口后，他就会和白越碰上，他朋友的车实在不低调，打个照面很容易看到白越的脸！

那可能性或许不大，但顾远不希望自己知道了还让白越承担风险——更何况，带着白越的还是一个毫无危机感的普通人！

顾远当机立断，一路奔跑，绕了个近道，践踏草坪、踩踏花圃，终于到了那一条路的对面。他瞧着车辆的距离，直接冲过了道路，急刹车的声响异常刺耳，而他脸色变都没变，在车前跑过。

他离开之前瞥了一眼车上的人，那并不是霍西川，而是一些眼熟的黑西装。

是来找人的。

顾远想都没想，不等他们反应，又翻过了栏杆，去往另一条道路。

他无疑是在为白越吸引火力，即使如今他是被发现了，他也庆幸自己今天盯着白越离开，他步子顿了顿，立刻拉上帽子，转身离去。

霍西川的动作实在很快，他很快察觉到有人注意到他并在尾随着他。

顾远深吸一口气，绕了几个路，他靠在墙边，气息凌乱。

情况有变，他必须打个电话，让警察来接他，可是他当初手机被缴了，后来就一直借用别人的手机，如今却还是得借助电话亭……

可他已经走不到电话亭了。

顾远明白，可能这一次真的逃不掉了。

他将独自战斗。

他毫不犹豫往人声喧嚷处而去，他会尽一切努力拖延时间、找一切机会甩脱那些目光，他庆幸着白越已经离开海城，期待着白越能够去往更遥远更遥远的未来。

他很怀念那个在海边跟他说话的青年，也经常……不由自主想起小巷里面他的神态，但如果可以，他希望不要再见到他。

——算了，在海城以外，他还是要见的。

但如今对他自己而言，白越还活着应该已经被霍西川确定，这样的话，他对霍西川没有了价值，霍西川真的可能会杀了他也说不定。

他呼出一口气，看着远处的阳光，却回忆起灯火迷离时白越侧过的脸，倔强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