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霍西川,慢悠悠地问道:“没找到白越啊?还是说发现白越果然已经死了,来找我这个替代品?”
顾远想要抽开手,发现根本挣不开,他也不想做无谓的纠缠,又笑了笑:“很喜欢白越吗?可是他宁愿死都要离开你,这你还不懂吗?”
霍西川脸色更为阴沉,他的力道几乎要捏断顾远的骨头。
霍西川有太多办法让他感到痛苦,然而他看到顾远的模样,心中最软的地方好像生了根不知名的刺,稍微呼吸都会觉得痛。
顾远站在海风中,是那样平静而悲凉地看着他。
如果他早些——早些停止自我安慰,他是很容易明白顾远和白越的完全不同的,他有着太过明亮的底色,喜和怒都是那样张扬,他有着很明显的向往,喜欢许多浅显而微不足道的东西,很容易就可以让他心情转好。
这个人心里好像一直有一簇火苗在燃烧着,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熄灭那团火焰。
第一次是在那间医疗室,他抬头看着惨白的天花板,耳边是顾远痛楚的声音。他其实并没有问到答案,可是他头一次心软了,他觉得可能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然而醒过来的顾远,好像已经再也不是原来的顾远。
第二次或许就是现在。顾远的眼中没有欢喜也没有憎恨,他眼里只有淡淡的悲凉,他看向的也不是霍西川。
霍西川心中一痛,却是慢慢放开他的手:“……你为什么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恼我?”
顾远明明应该很痛,可他看都没有看自己的手,他淡淡笑了笑:“因为我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我不就是个替身而已吗?……等你找到白越了,我是不是就该在世界上消失?”
那根刺终究扎进了霍西川的心里,苦涩的气体填满了他的胸腔,他并不知道这种感情究竟算什么。
白越是重要的,是他让自己知道了自己还有真正想要追逐的东西,也是他让自己人生第一次感觉自己受人珍视,即使如今白越没死那证明恐怕白越对他的珍视不过是一个骗局,但他对白越的执念已经不容他再失去一次。
那顾远是什么?
他说不明白,他甚至能为他主动模糊自己的原则。
但又恰是顾远,让他知道白越是如此不可替代——分明是一样的面容。
他或许隐约能感觉到,那个背着他颠簸焦急地对他怒吼的人,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远不会再在他面前看着天空露出期待而寂寞的神情,他们也再也不会有那样安静而绵长的时光。
霍西川极力盖住心中的异样情绪,面容还是那样冰冷:“无论你是谁——就算你是个垃圾,也得归我处理。”
顾远被霍西川带了回去,霍西川将他扔在后座的时候也把自己的大衣扔了过来,披在他身上,而顾远任由衣服滑下来,看着外头的风景。
回去以后霍西川果然把他关了禁闭,他的活动范围开始如同最初一样被限制在那白色的房间里,连阳台都是锁着的。
顾远起身的时候一身欢爱的痕迹,带着说不清的酸麻,他披上衣服打量这个房间,如今的陈设于他看来处处都是白越的痕迹,白越的挣扎变作了固定的家具、丝毫不尖锐的笔,白越的爱好变作那一排排的书,他一开始就生活在白越的阴影之下。
白越自始至终的疏离,白越偶然的自得和孩子气,还有他未曾见过的白越的激烈挣扎,白越的厌倦绝望,都曾被这里所目睹。
如今白越大概走了吧,可能永远也不会回到这里。他想起自己见到白越的时候,当时虽然有所准备,但心里还是受了很多冲击的——甚至他还有点慌乱,加之双方都不大信任,于是很多该说的话都没有说。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顾远想着走到了窗边,天色方才蒙蒙亮,有苗圃工人拖着装杂物的小车前来做定期的庭院维护。那人带着口罩为楼下的灌木丛喷洒农药,小车的大桶上还有些参差的植物枝条。
那个人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在和他目光接触的一瞬间,扯下口罩,朝他一笑。
顾远一瞬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这个白越,真他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