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导沉吟半晌，问道：“你和董老合作过吗？”

梁弃自然知道董老是谁，当年很有名气的大导演，只是现在老了，听说是退了，但没具体申明，他点头道：“算是有过，当时他是作为指导的身份参与拍摄。”

张导问：“那你愿不愿意和他合作？”

梁弃将手里的剧本放到一边，问：“他老人家重出江湖了？”

张导只问：“你就说愿不愿意。”

“当然，”梁弃点头：“只是……”

张导示意他别说话，从厚重的羽绒服袖子里掏出一叠卷着的纸递给梁弃：“看看。”

梁弃翻了翻，说：“这是剧本手稿。”

张导说：“是。”

梁弃看了几眼，有些惊讶：“这题材……董老要拍？”

现今同性题材还是比较受欢迎的，特别是年轻女性观众，只要出彩，能让明星很快翻红，不少从网剧中红起来的明星，多少都有点打这类擦边球。

只是这类题材很难过审，有可能到头来的付出和努力只能压箱底，永远见不了光。

张导说是，梁弃大概看了一下，发现里边男主之一是个医生，竟然是个医生，竟然这么巧！

“医生……”梁弃苦笑，难道是天意么？

张导问：“有什么问题？”

梁弃实话实说：“这个能过审吗？我看里边尺度挺大的。”

张导说：“剧本描述详尽是为了演员进入角色，至于拍不拍那得看演员怎么演，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比赤身果体呈现的效果还要好。”

这倒是事实，可是这类题材很难把握，甚至需要点运气，董老毕竟一把年纪了，若是运气不好，一生英明就会毁于一旦，他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险拍这类题材？

张导看出他的疑问，意味深长的说：“董老对我说，这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梁弃惊讶得几乎变成表情包，张导拍拍他的肩：“上次我去看他老人家，他拿出这个剧本给我，讲述了一段过往，后来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给他，我遇见你就有了这个想法，里边这个医生很适合你啊。”

“啊？”梁弃脸色一红，迟疑着问道：“真的吗？”

张导说：“当然，你看这个角色，从外形到性格，与你本人挺相近，你去诠释这个角色，一定完成度很高。”

梁弃立马用手掌撑着下巴手指并拢捂住嘴，掩饰尴尬，正色道：“剧本挺好的，有一些爱情之外的东西，反映了社会的一些问题，挺不错。”

“对！”张导一拍大腿，有点激动：“这就是董老的本意，我和你都看出来了，爱情是整部剧的颜色，但真正灰暗的部分才是剧本想要表达的！你看，言词露骨举止放荡的留学生，内敛儒雅诚实勤恳的外科医生，携手扒掉了社会的外皮，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痛！挣扎！愤怒！善！虚伪！邪恶！两个人相遇，将表面的黑与白揭开，露出来的全是灰色！而且这是真人真事！若是拍出来了，我敢说，这将是内地灰色文艺电影一次里程碑的跨越！”

梁弃端起茶杯递给他：“喝口茶。”

张导接了并没有喝，而是眼睛发亮的看着梁弃：“接不接？”

“不是，”梁弃笑了，张导一直都是急性子，但他怎么程序都不走了，“我个人说了也不算，我得跟公司还有我的经纪人商议一下。”

张导回过味来，点点头：“对，对对对。”

梁弃不忍他失望，说：“我个人是很喜欢这个剧本的，而且我也想挑战这类角色，毕竟之前这样的角色我是没有接触过的。”

张导只是喝着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梁弃又说：“我一定争取。”

张导这才将嘴边的茶杯放下，眼里又带了光，他转头四处看了看说：“你这空调开得太大了，年纪轻轻少吹空调，我走了，剧本留给你看看。”

梁弃跟着他站起来，送他到门口，张导又说：“你相信我，不单单因为我是董老的学生为了帮他完成心愿，也是为了你。”

梁弃点头说知道，送走张导，他走回来，捡起剧本看起来，他是当小说来看的，看得并不仔细，只在重要的地方留了点心，看完也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结果令他唏嘘不已。

剧本是董老自己写的，他在最后说道：“纵然一场空，也使我浮生一亮，不虚此遭。”

梁弃拿起手机打开直到黑屏又再次打开，一直持续这个动作，却没发出一个字，他想浮生一亮却不想一场空，可有时候只阴差阳错四个字就能总结一段人生，他没有这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