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说:“所以你生活糜烂,糟践自己,都是为了报复他们?”
谭予解摇头,笑道:“我报复我自己呢,我也是杀死奶奶的凶手之一,她们的矛盾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我知道。”
谭予解又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后低头轻轻吐出烟圈,眼泪滑至他的鼻尖,像石柱尖上冻住的冰掉子,接着断裂,狠狠坠落下来,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沈白肚子疼得有点冒汗,恶心感快压制不住了,他摸了摸谭予解的脑袋,起身走了。
他匆匆跑下山,跑到半道上,听见一声倾泻的哭声,他终于忍不住,蹲在路边吐了。
谭予解抱住墓碑一遍一遍的哭喊,就跟小时候被妈妈揍了躲在奶奶身后那样,他寻求奶奶的庇佑,可他因此害死奶奶,他明明只是顽皮而已呀。
沈白吐得头晕眼花,肚子如刀绞般疼痛难忍,他忽然想到曾在老爸书房看到的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阿里萨为爱情病倒,却以为是患了霍乱,他依稀记得,阿里萨的症状与他现在极为相似。
沈白在意识模糊中,想起他其实从未直接的向梁弃表白过,连一句喜欢都未曾说,那他有什么资格期望得到梁弃的回应?他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跟一个只为解决需求的男人有何区别?他未曾示以真心,未曾付出,怎么又能得到所求?
沈白又接连呕了好几下,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了,那种恶心的感觉逐渐由腹部的剧痛代替,他颤抖着从灰色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梁弃的电话,拨了过去,他什么也没想,他只想对梁弃说一句他喜欢他,他长这么大从未对任何人说出过的一句话。
电话里传来语音留言提示,沈白先是喂了几声才听出来,然后他苦笑了下,躺倒在石阶路上,断断续续的说:“梁弃,我喜欢你。”
梁弃的戏因为可能和男三换演,所以当天晚上并没有拍,只拍了男一男二的对手戏,男三的演员也没有拍,不知道张导是否和他沟通过,那个演员站在一旁看的时候总是朝梁弃看过来。
戏拍到一半张导喊了停,对场中两个新人演员说道:“你们这个地方处理得太过生硬,现在咱们拍得是一场对手戏,你俩是情敌,不是情侣,太黏腻。”
两个新人演员很有礼貌,很认真的听着,不住点头,张导对一旁看戏的梁弃喊道:“梁弃,你过来,你跟魏朗对一下。”
魏朗就是那个出演男三的演员,长得剑眉目星,阳光帅气,但张导说过,就是太硬了,演那么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感觉不够,反而梁弃的男四角色适合他,梁弃那个角色是个武将,人物比较贴合。
魏朗彬彬有礼,先是喊了声梁哥,然后就位,形式倒是非常不错,梁弃也是礼貌的回应,他瘸着腿走过去的时候,魏朗眉头微微一皱,等两人面对面了,魏朗轻声问道:“梁哥腿伤还没好?那演戏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梁弃笑着说:“谢谢关心。”
梁弃肯定张导跟他沟通过了,但魏朗不愿意,张导现在让他俩搭一下戏,意思再明显不过。
张导喊了一声开始,全场人就将目光集中在他俩身上,换角这事张导也没瞒着,他是为了剧好,也是为了演员好,有时候演员接了一个不符合自己角色的戏,反而有害无益。
因为是对戏,并不是真的拍,没有开机,张导让俩新人看一下,所谓旁观者清,看别人演自己的角色更容易发现问题所在。
往往一部戏中,男主角都会被强化,魏朗扮演的男一,梁弃扮演男二,为了显示他的优势,魏朗有些用力过猛,梁弃则应对自如,将男二的隐忍和自信结合得恰到好处,一场戏下来,张导没说什么,但大家有目共睹。
张导让他俩歇一下,对换角色,梁弃男一,魏朗男二,这次魏朗却又有些畏畏缩缩,这样的男二不但女主不会爱,电视剧中男二是观众爱的这一惯例也要在他身上打破,毕竟演艺经历少些,魏朗把握角色要么太钢要么太柔,对戏结束,他就主动找张导换角。
角色定好之后,张导让两人去熟悉自己的剧本,一会要拍一场他们的戏,魏朗回自己休息室的时候,对梁弃说:“梁哥,请多指教。”
梁弃说好,魏朗又说:“我是真心的。”
梁弃就笑:“我知道,其实我有点欺负人了。”
“不不不,”魏朗笑了:“这是指导,不叫欺负。”
这个剧组梁弃很喜欢,从男一到魏朗的男四,几个年轻大男孩都没什么弯弯道道,男孩子之间都是光明磊落的,你比我强那我服你,魏朗就是这样。
回到休息室,助理将手机递给梁弃说:“梁哥,有留言。”
“谁呀?”梁弃问。
助理摇头:“是你私人号码上的,我没听。”
梁弃心里一紧,点了点头,拿着手机听,脸色变了变,沈白喝酒了?还是打架了?难道病了?梁弃又听了一遍,似乎听见了山风擦过的细微声。
“在外边?山里?九龙山?”梁弃琢磨了一下,又再听了一遍,这次听见隐约的哭声,他有些慌神了。
他思来想去,最后打电话给谭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