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头好像对用毒法门懂得一些,所以我才知道自己中了‘寸缕毒’和‘混元掌’,不过好在没中全,还有的救,镖头抓了药让我每日煎药服下。家里出了事自己又虚弱,我不敢轻举妄动,便胡乱编了来历将那队镖师糊弄了过去,请求镖头征得同意后,我就跟着他们一同运镖而行。他们这趟镖是运往万悦城的,我本想中途离开,但是一路上封府灭门案谣言不断,我功力恢复又暂时无个准期,若离开了镖队的庇护,很可能再遭毒手,考虑再三,我决定跟随镖队去万悦城,那边离是非之地远不说,消息也较为闭塞,我也能安心解毒养伤。
镖队将货物送达万悦城后,我便与他们谢别,当时身上的毒基本清完了,但是功力恢复还需自己慢慢调息运行,简单防身已无大碍,可我没料到的是,封府灭门案的事已在万悦城传开,我实在无法专心养伤,再加之身上盘缠也用得差不多了,一日我路过万悦城府衙,才有了入狱养伤的念头。而再之后的事你应该都清楚了。”讲完,封沉邑忽尔坐起,看向一旁的李散木,像是在问他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李散木道:“这中间过程竟然如此险象环生,好在最后沉邑兄你有惊无险,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我记得开始你对我提到了你叔父洪平章,可之后好像并没有再提,不知沉邑兄是何用意?”
封沉邑笑道:“散木兄很是敏锐。”
李散木客气道:“沉邑兄抬举。”
封沉邑脸色微微一沉,道:“我怀疑封府灭门案与洪平章有关。”
“哦?”李散木暗暗惊诧,“沉邑兄所言有何依据?”
封沉邑隐晦一笑,道:“散木兄不妨猜一猜?”
“可以。”李散木满不在乎应下。
从容撩了撩衣摆,李散木静思了一番,便推度道:“沉邑兄你方才说洪平章乃‘铁武纪’第二把交椅,如若你义父封岁余出了事,洪平章便可上位,此为第一点;你义父封岁余出了事,洪平章若贸然上位,自然会引他人猜忌,所以需要个替死鬼,而按沉邑兄所述遭到的伏击和目前被通缉的处境,你就是那个替死鬼,此为第二点;但这两点没有证据,仅仅是猜测。
‘狮羽峡’庄贤之案是洪平章亲自领人追查的,但却出了阿妥‘牛家村’被屠之事,我一直追问你‘铁武纪’最后是否核实,现在想来也不必再问,如果洪平章负责此案,并也有所牵连,核实不核实都毫无意义,此为第三点。而这第三点至关重要,至少证明洪平章背着‘铁武纪’私下与某方势力暗藏瓜葛,很可能因你义父的存在阻碍了他,才遭此一劫。所以这第三点也极有可能是印证前两点的证据之一。”
封沉邑听得轻轻颔首,待李散木继续道:“不妨凭我拙见再理一理此事。有人仿你义父传信与你,嘱你二月初九归家,却不料你二月初八赶夜路,提早到了,你发现家中已遭毒手,并遇到了假管家的袭击,你离开前又碰上了同样不知何原因晚到一步或也是早到一步的‘淘沙门’,遂落河逃走。
很显然,原本凶手费尽心思想要制造的场面很可能是先血洗封府,等你或者说是等你和‘淘沙门’一起来到封府,再一并抓个人赃并获。按你所说,你当时回到封府,应是没来得及见到封岁余和昆冈前辈的尸首,所以无法判定他们是如何丧命,加之他二人乃高手中的高手,能动得了他们还能将他们毙命的,怕不会是一人所为,这也是为何你被诬陷与‘淘沙门’伙同的原因。所以,若此案真与洪平章有关,他也定是有同谋的。”
李散木一番忖度令封沉邑觉得这人甚是有趣,他道:“我也是从阿妥口中得知‘牛家村’之事才开始怀疑叔父的。你之前问我‘铁武纪’最后是否核实过此事,当时叔父禀我义父的回答,是此事他已核实清楚。故我才对叔父起了疑心。”
李散木明了道:“原是如此。”
封沉邑:“散木兄不愧目达耳通,你与我所猜想的相差无几。”
李散木:“沉邑兄过誉。倒是沉邑兄,如此信得过我,将所蒙受之事予我知之,我定会竭尽所能助你查明真相,不辜负这番信任。”
封沉邑摆摆手:“散木兄何须如此见外,你我兄弟之间何来繁琐。”正说着,封沉邑忽凑向李散木,低声道:“就是不知 ‘武昌门’李门主之子的散木兄,对我有几分确信几分犹言实情?”
大约是不习惯离得太近,李散木身体侧倾,与封沉邑拉开了些许距离。难怪这姓封的如此爽溜讲了一大摞封府灭门的事情,敢情是借着这意思想来套自己身份,真是绕了好大一弯。
“咳,沉邑兄说笑不是,我们‘武昌门’向来奉行除暴安良惩恶扬善,既然沉邑兄对我如此信赖,我又怎会欺瞒于你?其实就贵府的案子我还有些话没讲完,连同今日看过通杀令后我向你提及的几点存疑,我又重新归结了一番。
‘淘沙门’在此案中的分量,已大致明了,接下来需查明的,一是凶手为何不仅杀了你义父还要杀昆冈前辈?两位前辈是否一到卷入了什么事中?二是凶手为何选择沉邑兄你来冤枉?三是通杀令中对你所描的混淆画像,究竟何人所为?四则是,整件事到底与武林禁籍《九陨》有何关联?沉邑兄,你对《九陨》下落可有眉目?”李散木切转话头避重就轻含糊了过去,还反将封沉邑一军,抛了个问题给他。
李散木正等着看封沉邑要怎么回答他的档口,“啪啦——”一道碎裂声响使得屋上两人双双低头查看。
只见中庭过廊角有只花盆砸碎在一级台阶上,李散木起身,欲下去探究,又听得“喵”一声轻唤,一只狸猫打丛中钻出,跳上台阶擦着碎开的花盆跃了过去,随即隐入黑暗中。
李散木与封沉邑对了一眼,两人皆觉得许是多虑,封沉邑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建议李散木还是早些回屋歇着,李散木点了点头不好反驳。
封沉邑身形一晃,眨眼间便从檐上潇洒着地。李散木看在眼里,不由右眼皮抽了抽,不是说自个儿翻栏杆上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