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什么能暖着他了。
脚边也空空荡荡。
再没有什么能保护他。
他踉踉跄跄的向着这夜里唯一喧闹有光的地方而去。
青楼。
门前还站着冬日里依旧裸露着大腿和胳膊的几个女子,见到傅岚生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打趣道:“哟,哪里来的小公子,是在哪个姑娘那受了罪,跑到我们东风楼来消愁了?快里边请!”
“是啊,这么俊俏的公子,是哪家姑娘夜里还把人往外推……”
傅岚生闻着她们身上的脂粉气就觉得头晕,却只能闷着头往里走,直至不顾老鸨的呼喊到了青楼后院,这才吸了吸鼻子,擦去脸上的眼泪,向着一间与春风楼布置相同,门前有一枚蛇形图案的房间走去。
殷玄果然就在屋中。
傅岚生眼角还带着泪,嘴唇干裂却发红,他站在殷玄面前,磕磕绊绊的着急开口道:“温良奕说绥安兵变,你……你先前答应他的,帮他铸剑……”
他说的断断续续,殷玄却也听懂了,只是他看着傅岚生狼狈不堪的样子,着实觉得碍眼,打断道:“你去找容川了?”
傅岚生一怔,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门外却响起一阵脚步声,像是刻意为之。
殷玄推开房门,拾起脚边的东西,回过头再看傅岚生,也琢磨出来一些事。
他将东西放在傅岚生眼前,低声道:“呵,先有龙鳞,后有逐光。”
一声脆响,他将逐光放在了桌上。
傅岚生看着那白玉一样的剑,伸手把剑握在手里,这时候眼泪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也顾不得还在殷玄面前了。
他不敢不要了,容川既然能把那块平安扣碾碎,那折断逐光也不是不可能。
殷玄抬起头看了一眼傅岚生,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冷哼道:“傅岚生,你哭什么,你比我好,至少他愿意护着你。”
傅岚生闻言,眼中更热,他不是矫情,可这一瞬间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宁愿容川不在乎他,因此无助的哑声道:“师父,如果是你,会告诉他一切吗?”
殷玄一怔,傅岚生这师父兴许是叫惯了,直到今日也还在叫,但令他一瞬间犹豫的却是后面的问句,殷玄回忆起往事,自嘲的苦笑摇了摇头:“我没有你这样的运气,那人不爱我,不在乎我,我自然也不必替他考虑怕他伤心。”殷玄的视线落在傅岚生身上,他又摇了摇头,心想傅岚生这也不是运气,若他这个徒弟有他一半铁石心肠,那容衡也未必不愿救他。
情爱之事,怎么有命重要。
“那你还救他?是为什么?你喜欢他。”傅岚生不解道,声音还有些沙哑。许是命不久矣,又实在难过,对着殷玄,傅岚生都少了往日的害怕。
“为什么?因为我不甘心。”殷玄淡淡道,他看着傅岚生的不解,仍然不懂,他和容川都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怎么会养出傅岚生这么个异类,殷玄仿佛自言自语,语气又逐渐变得癫狂,“我想让他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让他亲眼看见他在乎的人再一次死去。”
这时候傅岚生的心脏却一下子抽疼起来,他像是喘不过气一般,五指仿佛要抠进肉里按住了胸口,随即又“哇”的呕出一口血。
殷玄这才回过神来,眼神仿佛幻觉般闪过一丝不忍,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阴冷神色,他手下按住傅岚生周身几个大穴,而后将手指搭在傅岚生颈间,察觉他的脉搏逐渐恢复,看着傅岚生低声喘息,殷玄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仿佛喃喃自语一般,疯狂道:“他还不知道你和他的命捆在一起,否则怎么敢威胁我。”
傅岚生怀抱着逐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感觉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奔向胸口支撑心脏跳动,他缓缓闭上眼,到底还记着温良奕的事,结结巴巴的开口:“师父……温良奕……”
殷玄闻言有一瞬间的迟疑,而后才弯腰把傅岚生从地上扯了起来,拉到了床上,冷冷道:“行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会处置。”
殷玄靠在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才回过神,视线扫过昏迷过去的傅岚生,又看到他怀中逐光剑,嗤笑了一声。
殷玄冷哼了一声,他们容家,一个个的都是情种。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