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岚生吸了吸鼻子，心里抽疼，却显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苦涩道：“容川哥哥，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带我回十溪城，正邪不两立，我跟你从来都走的不是一条路。”

容川觉得傅岚生的每个字都在他心上戳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血点，好似针扎，他无奈的笑了起来，心想傅岚生永远不懂他。若不是因为傅岚生，再过十年这江湖都不甘心唤他一句容大侠，若不是因为傅岚生，殷九涯就算把这武林再血洗一遍，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何故在这是是非非里沾染一身尘埃。

容川打断了傅岚生的话，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你觉得我在乎吗？”

傅岚生心里一瑟缩，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风雪肆虐的深夜里不小心掀开了一角门帘，未知的幽深让他突然感到害怕，在容川的目光里抖动着嘴唇开口，想要压下内心的颤抖嗫嚅道：“你……你救了很多人这些年，帮了很多人，我都知道。”

容川盯着傅岚生，缓缓开口：“呵，傅岚生，那你不如猜猜看，救他们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他见傅岚生闭口不言，又扯了扯嘴角，心想傅岚生也许变了很多，但到底还是那个惧怕真实的自己的小孩。但这一次，容川不打算带着温柔无害的伪装了。

他抬眸看着傅岚生，低声冷冷道：“我从来不善良，傅岚生，你该知道的。”

傅岚生怕了，他瞪大了眼，向前一步，像是害怕容川说出后面的话，急切的打断了容川：“你胡说什么！”

他的容川哥哥该是迎娶武林盟主仲长原的女儿仲长漪，然后一边做他江南第一茶庄的庄主，一边风风光光的继任下一任武林盟主，名利双收，佳人在侧，就连周围的朋友都个个师出有名，家世显赫。

然而容川却向他走了一步，扯过傅岚生的手臂，欺身压了上来。

“从一开始你就错了，永州城那只猫我只想看它冻死，谢盛歌第一次给你看病的时候我就想过要怎么杀了她，十溪城外那对兄妹我只想看他们被欺辱，抚春山庄那二十余口人一夜暴毙我亦无所谓！这是我容川的世道，旁人死活与我何干！”容川冷笑一声，“容大侠？这不过是傅岚生你希望的！是你觉得我应该救他们，你觉得我是个好人。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永州城初见，我也想过扔下你冻死！傅岚生，你当真不明白？！”

傅岚生的腿几乎软了，他的后腰硌在桌角，很疼，他却好像感觉不到，只知道容川呼出的热气像火一样喷在他脸上，他听不懂容川的话，却又想起殷玄的话，在耳边如噩梦般一遍遍回响。

“……去他府上妄图分羹的亲戚都被他一剑毙命。他父亲可是名扬天下的容大侠，谁知却有这么个儿子。……前些年，他又去向他舅舅寻仇，据说一家十三口人，统统被他砍了一根手指头，连他仅仅五岁的妹妹也没放过。”

“也是，小小年纪，没爹没娘，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傅岚生觉得梦魇一般无法呼吸，他明明睁着眼，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后知后觉泪流满面，他攀住容川的衣袖，完全脱力的哭了起来。

“容川哥哥……呜呜……”

傅岚生紧闭着双眼，随即便感觉自己被带进了一个久违的怀抱，温暖一如往昔，甚至比记忆中更暖，他埋在容川的颈窝处，贴着脸感觉容川的脉搏一点点的跳动，傅岚生张了张嘴，泪如泉涌，放松的一瞬间胸腔里的苦痛却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叫他呼吸间都是抽疼。

“容川哥哥……”

容川闭了闭眼，扣紧了手，感觉傅岚生略凉的体温逐渐被自己温暖，也是这一刻才觉得这几年飘荡的心落回了原处。在傅岚生看不见的身后，容川的眼神是柔的，咬牙切齿也藏不住语气里百转千回的缱绻，轻叹道：“哭什么。”

只换来傅岚生更用力的扯住他的衣裳，几乎想把自己嵌进他的怀抱里。

傅岚生呜咽着摇头，不清不楚的在容川胸口呢喃：“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才是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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