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傅岚生握着杯茶,下意识挑剔的皱起眉头,还没开口,坐在他身旁的温泗便道:“挑的很,这已经是辽平我能找到最好的茶了,还嫌弃。”
傅岚生扯了扯嘴角,只是笑意未道眼底,多了三分客气,嗓子还有些发哑:“我又没说什么。”
“是,可都写在脸上了,我知道你过去跟容衡关系密切,他们家茶庄自是佳茗倍出。”温良奕故意提及容川,就是忍不住要激一激傅岚生。
没想到傅岚生只是垂着头,嘴角仍挂着笑,淡淡道:“嗯,你也说了是过去。那是什么味,我都忘了。”
温良奕的脸色就又沉了下来,严肃道:“真的不找他?”
傅岚生抿了口茶,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夜傅岚生睡的极不踏实,眼前一片红一片白,几次抽疼让他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骤然惊醒,看着窗外火光摇曳,又再次不安的闭上眼。
天还未亮,傅岚生彻底睡不着了,他小心翼翼的从床榻上爬起来,担心打扰温良奕和巫成,掀起帐帘的一角,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
下雪了。
傅岚生小心的捻起一撮雪花,在他掌心迅速的化为冰水,傅岚生打了个激灵,又缩回了大帐里。
天亮时温良奕也睡醒了,傅岚生原本打算等他吃完早饭同他商量回蚀骨川的事,却没料到温良奕皱着眉从屋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眼,再一看,跟着他走进来的竟然是谢盛歌。
傅岚生一惊,手里头的馒头一下子掉回了碗里。
谢盛歌已经上前了一步,她朝傅岚生点了点头,恭敬道:“傅小公子。”
傅岚生一怔,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直到发现她身后再没有旁人,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回过神来。
“听说您病了,庄主让我来看看您。”谢盛歌放下了身后背着的药篓。
傅岚生在桌下捏紧了袖口,轻声道:“谢姐姐。”
他声音似乎还像许多年前一样,脆生生却又因沙哑而有些粘腻,谢盛歌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她这时候才得了机会细细的打量傅岚生,见他唇色发白,干得裂了血口子,脸上也是惨白的看不出一点血色,谢盛歌一时间心里头也很复杂。
一面觉得傅岚生宁肯在外头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竟不回十溪城也不回容家实在无可理喻,另一面又觉着他可怜兮兮不忍心斥责。
“怎么弄成这样啊……”谢盛歌一边摆出问诊的家伙事,一边低声感叹道。
傅岚生心直直的下落,直坠到肚子,泡在又酸又苦的汤药里,他原来也常常跟谢盛歌撒娇玩闹的,这会儿看见谢盛歌,倒更加怀念起从前的日子。
只是傅岚生咬紧了下唇,也没有将自己的手腕递给谢盛歌的意思,在谢盛歌不解的视线里,他扭过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巫成,咬牙开口,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爷爷已经给我看过了,我没事了。”
巫成闻言抬起头看了傅岚生一眼,目光灼灼,却终究没有开口,低头喝了口酒。
谢盛歌却一时间有些愣怔,她抬起头看傅岚生,这会儿才从他脸上看到些陌生的疏离感,谢盛歌刚要开口,就听身后的温良奕朗声道:“让这位姑娘再给你看看也好。”
傅岚生心里头一紧,猛地抬起头看向温良奕,后者一派无所谓却又笃定的神色,叫傅岚生无可奈何,偏偏谢盛歌也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傅岚生低着头,不知所措的犹豫了一瞬,才抬起头低声道:“谢姐姐,我……练功体质异于常人,一时间经脉乱了,差点走火入魔,现在已经没事了,就不麻烦你了。”略微一顿,傅岚生看向谢盛歌,道:“辛苦你走这一趟,我养两天就好了。”
“你……”
傅岚生又顿了顿,低声道:“替我告诉容川哥哥,让他不用担心。”
傅岚生抬起头看向温良奕,棕褐色的眼底藏着恳求,道:“良奕哥哥,帮我送一送谢姐姐吧。”
谢盛歌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说,偏偏都被推了回去,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如同被噎住了一般,良久只道:“那你好自为之。”
温良奕眉头紧皱,直至送走了谢盛歌,在大雪纷飞的背景里,眯着眼睛看着大雪之中的一个骤然多出的身影,眉头也未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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