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久违的听见自己心底无奈的冷笑。
“傅岚生,过去三年了,你怎么还是没长大。”容川感叹一声,视线落在傅岚生身上,那语气让傅岚生来不及辨认他是失望还是嫌弃,就收了声。
傅岚生的嘴角微微抽动,顿了顿,他才弱弱的开口,轻声道:“我长大了的,我只是还想留在过去。”
傅岚生颤抖着开口:“……你连田田也不肯叫了,为什么?”
容川沉默不语,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随后又强行舒展开,指尖都发白。
傅岚生什么都看不见,眼前的漆黑加深了他对容川的沉默的恐惧。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扯下了眼睛上的布,他抬起眸子看着容川,他说了许久的往事,企图通过这样穿越重重时光,睁开眼见到一个还像原来一样的容川哥哥,如莹莹白玉,看着是冷的,触着是温的,却到底还是不如所愿。
傅岚生下意识的摸着手腕,在他的设想中,他应该向容川哥哥坦白所有,诉尽衷肠,可事实上,他对着这样一个冷酷陌生的容川,因着压抑许久喉咙生疼,傅岚生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草稿的话临到嘴边成了锋利的碎刀。那些话在喉咙里犹豫着被碾碎,再也吐不出声。
傅岚生在心里做了多少准备,都不及在这时候看见容川冰凉的视线感觉真切。
从前的傅岚生尚且不是一个任性娇惯的孩子,他敢吵敢闹都是笃定容川会回应他,他在容川的纵容里有恃无恐,可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一次比一次更冷的容川哥哥,似霜雪融化后又结成冰,愈加冷硬,连傅岚生都撬不开了。
傅岚生自知已失怙恃,破釜沉舟的勇气就如同在蚀骨川做的那些美梦一样破碎了。
明明只有一步之隔,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遥不可及。
傅岚生抬起眼,眸中映着屋内烛火,容川的身影在他眼中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傅岚生也确实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他看不懂容川。
从前不懂,现在也不懂。
傅岚生吞咽了一下,半仰起头看向容川,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这几年……我一直在蚀骨川,师父不让我走,所以一直到现在我才来找你。”
容川没有开口,始终沉默的看着他。傅岚生声音有些哑,于是开口时虽然仍有几分幼时声音稚嫩黏糊的感觉,却也有种让容川极为陌生的成熟怅然。
傅岚生扯了扯嘴角,装作不在意的轻笑道:“我没能回去,却总在想你,想你会不会突然出现,会不会也来找我一次。”
傅岚生说着,看着容川眼里仍有期待,只是他的尾音收的很快,就好像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会泄露更多。
“这么巧吗?”容川微微抬起眸子。
他去蚀骨川找到殷九涯时,傅岚生应当是离开不久。
他这三年都呆在蚀骨川,可容川几乎要把柳泽乡附近的山翻个底朝天了。
他说殷九涯对他不好,可他如今亦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容川垂下眸子,眼底比逐光更冷。
傅岚生一怔,深呼吸道:“抚春山庄和如意客栈里的人,都不是我杀的,我不会杀人,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温良奕救我,我也已经死在客栈里了。”
容川一动不动,冷冷开口:“那温良奕,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从蚀骨川出来,在花鄱城的一间客栈门口遇到他,他认出龙鳞,又说他想来找你问问蚀骨川的情况,他想找我师父,于是就跟我一路来了这里。”
傅岚生小心翼翼的说道,尾音都发着颤,他下意识的转着手腕,抬起头看着容川,在某一个瞬间,他想像小时候一样,毫无顾忌的摊开手,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怕疼怕苦,会哭会闹。可他自下而上看着容川,不懂为什么有一天从来不问缘由对他好的容川哥哥甚至……甚至不像他才认识的人信任他。
容川看着傅岚生,傅岚生的解释已是无从挑剔,但容川无法说服自己,他根本不在意傅岚生是不是听从殷九涯的话来到辽平杀了人,也不在意他遇见了谁,认识了谁,他耿耿于怀,如鲠在喉的是即使岁月优待傅岚生,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却还是无情的剥夺了他身上的时光,让他们曾经的熟悉和亲密遗落在万丈深渊里。
到底是白云苍狗,造化无情。
就在这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容川一瞬间脸色突变,拽着傅岚生的手腕走进了里屋,压低了声音道:“在这呆着,别出声,不管出了什么事,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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