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冷冷的看着傅岚生,前一日见着时并未细看,这会儿在月色下反倒看得真切,傅岚生不穿红衣之后,好像那点活泼劲儿都没了,不再像娇艳的红花,反倒像石头缝里孤零零的一株兰草,疏落的很,也碍眼的很。
傅岚生见容川并未转身就合上门,心里有几分窃喜,他扯了扯嘴角,即使因为方才容川的话有些眼热,这时候还是尽力在脸上添了几分笑意,他从怀里取出那个云锦织袋,一边道:“我看到你扇子上的吊坠不在啦,那个是太旧了,是不是都挂不上了?我再送你一个补上吧,是我自己新雕的。”
容川垂下眸子,见傅岚生兴致勃勃,白玉一样的指尖上捧着缟红的玛瑙吊坠,玛瑙色泽黯淡,雕工也着实粗糙,这样的小玩意,从前容川一年一个,收了许多,从没嫌弃过,可这时,他咬了咬后槽牙,开口只道:“不必了。”
傅岚生听着意料之中的回话,也没太灰心,又从那红色小袋里取出两样东西,另一只手拿着:“这个是我在绥安挑的墨,我还做了新的笔山。”傅岚生举着手里的东西,见容川不为所动,心里酸酸的,连带着鼻子也有点酸,他一开口,自己都觉得委屈,好像下一秒又要哭了,他只能强压下眼泪,哑声道:“这个木头,和原来那个一样,有香味的。”
容川闻言,眉头皱的更紧,脸上聚集的云雾浓重的化不开,他从喉咙里缓慢的吐出一声叹息,看着傅岚生道:“傅岚生,算了吧。”
傅岚生白净的脸皱成一团,眼看着就要掉眼泪,就听容川道:“晚了,我回去歇息,你自便。”便就转身要回房。
傅岚生这会儿实在绷不住了,开口叫住了容川,带着哭腔道:“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十溪城也是我的家,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容川闻言,脸上好像也崩开一道裂痕,让他伪装的冷漠面具裂开一角,露出几分失控,低声吼道:“那你该记得,我也说过容家不是客栈,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出了事你才知道要回来找我,早些时候你又去哪儿了?!”
傅岚生一怔,眼眶里的泪水应声而落。
容川的话,他根本没办法回答。
夜色寂静无声,容川亦是因着一时失言而抿紧了唇角,几乎绷成一道刀锋。
突然,树影一阵晃动,容川猛地抬起头,就见邱鸿正站在小院门口,面色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进。
“容兄……这位……是?”邱鸿上下打量着傅岚生,不知他为何满眼泪光,扭过头又看了一眼容川,着实有些不解。
傅岚生模样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些,他跟在容川身边也有两年,却是从没见过,邱鸿想着各门派底下有名的弟子,却没能将傅岚生与其对上号。
容川捏紧了手中折扇,却是难得有些紧张,他不愿见傅岚生是真,而无论抚春山庄一事与傅岚生有没有关系,他都不愿傅岚生出现在此亦是真,现下撞上邱鸿,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没有回应邱鸿,只是视线掠过傅岚生,嘴角下意识的向下撇了撇,像是用光了残存的耐心,极不悦的开口:“还不走,是等着我叫人把你赶出去吗?”
傅岚生也有些惊慌,没料到先前那人会去而复返,他不怕被人看见,只担心给容川添了麻烦。
“相识多年,趁我还愿意给你留点情面,傅岚生,滚吧,我不信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容川继而开口,同时握着月影扇拨开了傅岚生的手,傅岚生手里那些东西便悉数滚进了一旁的草丛。
傅岚生一愣,听着容川的话只觉得连喘息都变得艰难,某一瞬间,傅岚生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中,他想自己真的犯了滔天大罪吗,为什么容川会变成这样。
那个给他取字田,寥寥几笔为他造一个家的容川哥哥,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人。
“我……”傅岚生张了张嘴,他的热情撞上了冰冷的铜墙铁壁,先前准备好的话,在容川一声声拒绝里被绞成了碎片。
他的喜欢,在喉咙到心口的那段距离里一点点被碾碎,最后成了碎渣,他再想说,吐出来的也已经是破碎的句子,无法再让人听见。
傅岚生撇过头看了一眼落到草丛里的那些东西,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了那些小玩意中的一件,当不再被容川哥哥接受的时候只能被扔到黑漆漆的土堆里。
容川这时候不再看傅岚生,只是扭过头对邱鸿道:“有何事?”一边推开了房门。
邱鸿从容川脸上看出了他的不耐,便也没多问,径直跟着他进了屋。
没过多久屋外便传来一阵响动,想来是傅岚生走了。
容川抬了抬眼,示意邱鸿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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