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对南疆也并不了解,容兄可随我一同前往?有你在,我也安心些。”
容川沉吟片刻似在思索,而后抬了抬眸子:“何时前去?”
邱鸿闻言,容川既然这样问,那有很大可能便是应了同去,他有些紧张的神态放松下来,他道:“仲长原说是还要再派些人去探明情况,等现下去的那波人回来,我们再前去,约莫来年三月开春吧。”
“嗯。”容川点了点头,算是应下。除却帮扶邱鸿,另一方面是容川对殷九涯一事有些好奇,二十年前的事情蹊跷之处过多,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不能不起疑。弄清楚,这样如果殷九涯当着带着弟子前来复仇,也好有所应对。
三月,容川不明意味的冷笑了一声,不及邱鸿捕捉到他脸上神色的一瞬间失控,便又恢复了一脸冷淡。
容川却是在笑他自己。
派了管事先行回到十溪城还不够,连他自己都按捺不住时时刻刻惦念着要回去,回去做什么呢?
若是两年前傅岚生便遭遇不测死了,他便不会来。若是他没有死,难道来年三月又会有什么不同?
容川握紧手中折扇,扇骨下边已是空空荡荡。
蚀骨川名字取的瘆人,但却意外的是个植被茂盛,郁郁葱葱,布满鸟语花香的桃源之地。
不过傅岚生并不知晓他所处的这地方竟然叫做蚀骨川。
他很久没见到除了殷玄和门口哑奴以外的人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同他讲这些。
这一日傅岚生鼓起勇气,做了一件这两年他时时刻刻都在蠢蠢欲动的事情。秋末冬初的凉风习习,他推开窗户,等不及哑奴反应,一步翻身跃了出去。
落地时他腿脚还有些软,前一日才下过雨,土地还是湿润的,一下子就使得他的鞋子沾满了泥泞,屋外稍冷,冷风入喉,刺激的他咳嗽起来,不过他倒是浑然不在意,甚至开心的笑了起来。
有很久了,他有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踩在柔软的泥地上这种实实在在的感觉了。
哑奴着急的在上头叫唤,更有甚者直接跳了下来,傅岚生嘴角的笑容也没有褪去,他本就不想逃跑,心里还记得殷玄对他的警告,他不至于因着最近殷玄的好心情而误会殷玄当真会可怜他受苦,只是常年呆在方寸之大的屋子里,傅岚生憋得实在难受。
殷玄这日来的时候想来哑奴已经告诉他今天傅岚生的行为,因此他走进来时脸色算不上太好,有些阴沉沉的,但傅岚生却猜测他的心情不好兴许更多的不是来自自己的逃跑举动,而要大部分归结于那位迟迟没能醒来的人。
但是对那人殷玄即使有气也无力,想来只能对着傅岚生发泄。
“你是胆子大了,早知道你这样不安分,我就该把你锁回地底下那间囚室,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即使猜测殷玄这是迁怒,回想到初时所呆的那间昏暗的囚室,鲜血流失的冷意,龙鳞剜心的剧痛,仍让傅岚生有些瑟缩。
“我并没有要逃,我只想透透气。”傅岚生闷声解释道,却还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枕下的龙鳞,只是说着说着,声音就还是软了下来,他有些无助的继续道:“师父,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得见见太阳,踩着土地。”
却不知道殷玄听进去多少,他瞥了一眼傅岚生,伸手一边捏着傅岚生的胳膊划开一道血口,一声冷哼道:“趁我还顾念着师徒一场,傅岚生。”
殷玄说着,极为不耐烦的闭了闭眼,他耗费这么多心血,他等了二十年,而后又是整整两年日夜不停,不眠不休,那人明明因着种入的子蛊有了心跳,却始终未曾睁眼。他再睁开眼看着眼前他唯一的徒弟,神色冰冷,他想如果傅岚生当真不愿意,那他便夺了傅岚生的神智,让他安心做一个供血的人偶,反正他手上已经沾了太多血,多一人少一人也无分别,他就不信,宅心仁厚大仁大义的盟主啊,还能忍多久不肯睁眼。
傅岚生握着手腕,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殷玄割开的口子格外的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用龙鳞的缘故。
生肌止血的药粉极痒,总让傅岚生有些不安。
因此即使明知今日殷玄不悦,傅岚生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师父,十溪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略微一顿,傅岚生仰着头看向殷玄,嗫喏着开口:“他……好不好?”
殷玄闻言,眼神一瞬间更暗了,他想傅岚生这个徒弟,还当真和自己一样执拗,一样无可救药。
傅岚生不明所以,仍在等着殷玄回应。
片刻,就听殷玄一边拿起血碗,一边道:“他好的很,风头正劲,武林盟主的千金对他有意,他爹那门派一个小子也和他走的很近。”
不过他倒没说这些年那位容公子在永州周围可是很得百姓尊重,这事估摸着是因为他的这个徒弟。
想到此,殷玄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深沉,多了些不明所以的意味。
而傅岚生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喃喃道:“那……这样也挺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