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热切又充满想念的喊他。

容川抿紧了嘴，极为难耐的闭了闭眼。

当日晚上，容川叫来管事，吩咐道：“派人去沿途的当铺查查有没有人拾了那块红玉。”

“是。”管事的应道，他抬头有些担忧的看着容川，只是劝慰的话终是无力。

容川却闭了闭眼，沉声道：“再……去沿路各地的乱葬岗看看。”他说到这里，连继续也有些艰难，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道：“如果是，回来告诉我。”

管事的闻言一惊，猛然抬起头，少有的开口道：“庄主！——”

“永州那边，叫颜赋成接着留意。”容川只淡淡道。

“……是。”管事应下。

就见容川长吁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下去吧。”

这年过年，担忧容川不快，容家上下如履薄冰，只草草挂了几盏红灯笼，从西域运回的烟火统统存在仓库之中见不得火光。

除夕夜里，整个十溪城爆竹声响彻，唯有容家静得仿佛能听见银针落地声。

容川坐在花园之中的高阁之上，手边的茶早已凉透，他仿佛不觉外头的喧嚣热闹，只专心看手里厚重的古籍。

谢盛歌在墙角边捡起一块不知从哪里落进来的爆竹碎，抬起头隐约能看见高处伏案的人影，这么冷的天，容川不生火，不点碳，不饮热茶，团圆佳节的所有一切温暖美好都被他摒弃推隔在世界之外，只有他是冷的，是一个人。

谢盛歌低下头，心里有些难过。

她放弃了，可还是会心疼喜欢的人。

她跑回灶房，小六子在帮母亲温着粥，一会儿准备再送过去看看庄主愿不愿意吃上一口，谢盛歌眼睛红彤彤的，吓了他一跳。

“你咋啦？庄主骂你了？”

谢盛歌摇了摇头。

小六子就也没说话，他拿着扇子轻轻扇着看顾着柴火，过了一会儿，见谢盛歌还没走，才猜测着开口道：“你是被庄主这一阵吓着了吧？”他顿了顿，接着道，“之前我就说过了，你是赶上好时候来的，傅小公子在的时候庄主才像个活人。”

谢盛歌没搭话，吸了吸鼻子，用冻的冰凉的指尖摸了摸眼睛，闷闷的开口：“傅岚生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小六子闻言也敛了嘴角的调侃意味：“好坏也就是这样了，不会比原来更糟了。”

谢盛歌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原来是什么样？公子没带傅岚生回来之前吗？”

小六子看了她一眼，他一向机灵，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顿了顿，没有打算开口，反而低下头专心搅和锅里的粥。

谢盛歌还想再问什么，小六子的娘从屋外走了进来，她不知是听到了多少，这时开口道：“你去给庄主把粥送去。”

小六子应了一声，便舀了一碗往外走，回过头，妇人朝谢盛歌点了点头，便要转身回自己的屋子。

谢盛歌就在这时候叫住了她。

“梅娘，您……能跟我说说公子的事吗？”

妇人皱起眉头，谢盛歌赶紧补充道：“我知道打探主子的事不合理，但我想知道原先发生过什么事，这样才能更好的伺候主子。”

梅娘闻言，紧皱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开，她看着谢盛歌，不情愿的开口道：“我不知道小六子跟你说了什么，只是谢姑娘，庄主看似温和，但喜欢上这样的人，遭罪，你这是痴心妄想。”

谢盛歌被这样点名心事，脸上便热了起来，她不好说自己早就放弃了，但见梅娘愿意开口，便还是想问清楚容川之前的事，就追问道：“您不肯说明，我又要如何放弃呢？”

就见梅娘叹了一口气，看着她有些无奈，好在这时间宅子里的仆人大多都被遣回家过年去了，没剩下几个人，梅娘缓缓道：“二十多年前，我随江家大小姐一起来到容家，庄主的父亲已是鼎鼎有名的大侠，来往的江湖中人对他多是钦佩，那时候茶庄的生意已经做的很大，作为江定波的掌上明珠，江家小姐也是名声赫赫，你能想象吧，那些年来容家拜访的富商和江湖豪杰几乎要把容家门槛踩坏了，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而庄主……年幼的时候随父亲习武，随母亲念诗作画，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但好景不长，十一年前吧。”梅娘回忆起往事，也有些感慨，轻声道，“夫人患病，熬了半年多就去了，过了两天，老爷也在夫人墓前自刎。其实老爷早就安顿好了下人们，四处派人寻找秘法为的就是把一身武功悉数传给庄主，只不过庄主那时候还小，未能察觉，等他知道的时候，他爹已经把浑身的武功全都传给他了，他昏睡了三天，等醒过来的时候老爷也已经去了。”

“怎么会……”谢盛歌惊讶不已。

梅娘叹息道：“他亲眼看着娘亲去世，没过两天一觉醒来父亲也去了。老爷和夫人感情一直很好，但这件事……”

“他爹放弃他了。”谢盛歌颤抖着嘴唇喃喃道。

梅娘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只说：“一夜之间，他从容家的骄子变成父母双亡的孤儿，那些江湖中人我不识得，只记得当时来了很多很多穿青衣的人，他们拿着剑，据说都是老爷门派中的人，领头的是个年轻挺大的老人，我记得那时候庄主跪在灵柩前面，那老人怒极了，来了就直接一把扯下了灵幡破口大骂，说老爷只顾儿女私情，全无大义，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入丧。”

谢盛歌不敢置信，连喘气都停滞了，才听梅娘又一声叹息：“原来的江庄主失了女、婿，无心继续茶庄的生意，便打算把茶庄交由庄主来管，他才十岁，小六子十岁大的时候还偶尔光着屁股，成天只知道玩，庄主就一点点担起来了。后来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平日里都不敢提，但今天既然跟你开了口，说了也无妨。”

梅娘摇了摇头，回忆之中的旁观者都觉得冷，何况是当事人。

“以前江家家大业大，旁系的亲属都分了不少好处，后来庄主却不准他们白吃白喝，自然有人要来闹。有些话说的难听，都叫人心里发抖，想让他们摸摸良心。后来事况发展的越来越过了，来往容家的人每一个都好像庄主欠了他们多少吊银子似的，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庄主不会任人欺辱。”

谢盛歌的心紧张起来。

“那个小孩我都忘了叫什么，庄主把他的尸体送回了陵洲，他父母当然要讨一个说法，可我只知道第二天，我再也没见到那对夫妻。后来庄主第一次去西域，带回来的衣服洗了多少盆水都还是红的。这是我知道的，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谢姑娘，没有人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我是个普通人，我跟着夫人来到容家，是容家让我吃饱穿暖，容家谁当家谁就是我的主子，所以我不在乎主子是个什么人。但你……”

谢盛歌眼前聚集起一片雾，眼眶湿了，她用手背蹭了蹭眼睛，心里酸涩的很，她开口道：“可后来公子把傅小公子带回来了，还救了我。”

闻言，梅娘也是长叹一声，道：“你也未尝不知庄主为何救你，何必自欺。年轻人，还是活的明白些好。”

谢盛歌猛然打了个哆嗦，她记得的，高傲清冷的公子逆着光连容貌都看不清，可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是冷的。

“不必谢我，若不是他，你也轮不到我来救。”

这才更让谢盛歌感到不安，她咬了咬牙，问道：“可现在，傅小公子没回来，以后庄主……”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换了称呼。

梅娘摇了摇头：“谢姑娘，我们只要伺候好主子，你想做的事情，已经太逾越了，咱们不如安安分分的等，等傅小公子回来，或者等下一个傅小公子出现。”

这时候去送粥的小六子已经回来了，见他还端着粥便知道容川是未吃。

梅娘皱了皱眉，对小六子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守一会儿，看看庄主什么时候休息，再送过去看看。”

小六子摇了摇头：“庄主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