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蛊生于阴冷,但其实种下了便顽强的很,轻易不会死。当日为了顺利种蛊容川哥哥自毁武功,但可能是因为他身上他爹的那些内力本就是我师父用了邪门的法子渡给他的,所以前几日发现,他的内力其实并没有完全消失,到昨日,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却也有原先的七八成了。”傅岚生顿了顿,这回才真正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接道,“他说无所谓恢不恢复,但我觉着,还是恢复的好。毕竟外头有很多人对容家虎视眈眈,也把他视作眼中钉心头刺。”
温良奕一愣,这回是真的有些震惊了,只道:“那是……自然。”顿了顿,温良奕琢磨了一下这事,长叹了一声,感慨道:“想来这人间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这时候仆人已经端了备好的饭菜进来呈到桌上,傅岚生看了一会儿门边,却还是不见容川,温良奕看他望眼欲穿,轻笑着给他台阶,道:“你去看看容衡过来了没有?”
他开口,傅岚生自然应下:“嗯,我去叫他。”
傅岚生还未走进院中,容川恰好走了出来,想来是古籍晦涩又或是茶庄的账目扰人,即使出了书房他依然眉头微皱,傅岚生见状在墙边垂下的被大雨冲刷干净的树叶上沾湿指尖,捧了几滴透人心脾的夏雨,跨过地上积聚的大大小小的水洼,迎了上去,湿润的指尖点在容川眉间。
他捏着嗓子开口,模样是装的伏低做小:“不知是何事惹了公子不快,奴家愿为公子解忧。”
傅岚生这不知学的是哪出戏里的青楼女子,学的还极不像,如今的青楼女子,便是卖身不卖艺的也未像他这般矫揉造作,于是容川一瞬间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过对傅岚生的无奈倒是立马压过了方才的沉思,他抬起步子,穿过了内院的大门。
傅岚生见他不语,紧赶着追了上去,踩过一个水洼,而后在容川身后拉住他的手。
容川没说什么,却也握紧了手中人。
这会儿,天倒是隐约又晴了,许是因为这场大雨,此时空中出现了金灿灿和嫣红交织的绚丽晚霞,好不炫目。
傅岚生走在他身后,因着炫目的晚霞眯了眯眼睛,看见容川的身影变成了一个逆光的黑色轮廓。
傅岚生未向温良奕阐明许多细节,他方才想起前段时日,容川身上比他更冷,也想起那日鲜血蔓延到足尖的容川向他走来,他还是会感到后怕。
那毕竟是赌命。
如今是赌赢了,才有这份轻易。
他的手拖着容川,走得实在太慢,以至于容川不禁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傅岚生抬起头撞上他的视线,就觉得容川的眼睛好像十年间都未曾变过,他的无奈他的困惑都藏在深潭之下,朦朦胧胧在水面上映出一个云雾笼罩下的月色倒影,旁人都说冰冷刺骨,傅岚生不管不顾的跳进水池之中,去捉水中月亮,却被没顶的温柔淹没。
“我好喜欢你啊。”傅岚生轻声开口。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湿润的水汽,容川不知他怎么了,只是因着他的话眸色悄无声息的暗了下来,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嗯。”
傅岚生就笑了起来,他抿着一点嘴角,有窃喜又有一丝羞涩,却因为迎着日落余晖,显得笑容灿烂无比,让身后一切都相形见绌,黯淡无光。
容川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眼睛。
傅岚生就在这个时候几步走到了容川身前,拉着容川往前,一边开口:“走啦,我们吃饭去。”
还是那个每走一步都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他的雀跃和兴奋的傅岚生。
晚饭过后送走了温良奕,傅岚生从谢盛歌那处提了三壶陈年桂花酒。
是过去三年间采了十溪城的桂花酿的,一年一壶。
槐树下水迹未干坐不得人,因此傅岚生一手提着酒,另一手拉着容川往花园中最高的那处亭中走。
夜风阵阵伴着稀疏的虫鸣,雨过天晴,夜空如墨倾倒。
傅岚生在自己跟前倒了三杯桂花酒,容川垂下眸子,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饮尽,这一月来第一次没有再加阻拦。
傅岚生饮完最后一杯,他放下酒杯,不知是不是饮的太急,眸中又聚集起水光,抢了夜空中万丈星辰风采。
他似乎有话想说,但容川只看到他转过头去,用手指着内院中墙边两侧,却道:“我们改日在墙边花圃种点海棠花好不好?”
容川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想象了一下墙边嫣红的海棠花开,一丛浅淡一丛浓,应当是鲜活好看的,他点了点头应下:“好。”
回过头,傅岚生又喝了一小杯酒,他的嘴角沾上酒迹,容川伸手以拇指抹去,要撤下手时却被傅岚生拉住了手腕,而后他伸出舌尖,轻轻舔过容川的手指。
他眸中有盈盈水波,眼神却是清明的。
容川微微皱眉,喉咙一时间紧绷着沉声开口:“傅岚生。”
他开口警告,却一时犹豫,并未抽回手。
然而傅岚生眼神坚定,这回显然不单纯是觉得逗弄容川好玩,又或是想搏他一笑,傅岚生甚至吮吸了一下他的指尖,而后他一只腿跪在美人靠上,上身倾向容川,笃定容川不会推开自己,白皙的胳膊从衣袖间露出,搭在容川肩头,开口时醇厚的桂花酒味从齿间溢出,又甜又辣。
“我见过爹娘了,容川哥哥。”
随即傅岚生就凑了上来,面对容川紧抿的唇他只是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过,临到缝隙却连舌尖都泄露一点颤抖。
容川缓缓闭上眼睛,藏住眼中暗色。
再睁眼时,容川缓缓推开了傅岚生,他抬起傅岚生的下巴,看着他水光下颤抖的漆黑瞳孔,沉声问:“温良奕和你说什么了?”
自傍晚起,傅岚生就不大对劲。
就这样一句话,傅岚生眼里的水光就变得更多了,他咬着下唇咬肌微微**,埋下头,手臂还卷着容川的后颈,靠在容川怀中闷声道:“没有,没说什么。”
容川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却在空中的一瞬犹豫的顿住。
太长时间了,他关住心底的猛兽,层层锁链束缚怕它逃脱,久而久之,克制和压抑都成了习惯。
但傅岚生的不安,其实有另一种方法安慰。
容川垂下眸子,在傅岚生耳畔低声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田田。”
他再给傅岚生一次机会拒绝,漫长时光,他既已等了这么久,也不介意再等一等。
容川的嗓音低沉,像某种猛兽危险的磨牙低吼在傅岚生耳边响起,傅岚生心中下意识的一颤,他没能抬起头,依旧靠在容川胸口,轻声开口:“我不会。”
下一刻,容川停在空中的手从傅岚生后背横过,拦腰把他抱了起来。
两人的衣摆扫过一旁的杯盏酒壶,陶瓷落地,桂花香气越发浓香馥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