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容川哥哥才不是孑然一身,孤零零的一棵树。
傅岚生取了一支干净的羊毫,沾了朱砂,在方才被容川卷了一下有些褶皱的树下画了一小堆自院墙外飘落的红叶。
他扭过头看向容川:“这才对呀。”
容川一怔,因着早些时候在祠堂有些紧绷的情绪这时候被傅岚生轻易的抚平了,他明白傅岚生的意思,看向傅岚生,既有些感慨又有些无奈的道:“十溪城的红叶,可是七八月才红。”
这话是一语双关了,傅岚生微微一愣,这么多年,这还是他头一回二月了还留在十溪城,一时间嗫嚅着开口道:“十溪城没有,那其他地方……总有……总有这时候也红的吧。”
他的眼睛看向容川,显然问的也不只是红叶了。
“嗯,有。”容川应下,视线略微向下,看着傅岚生轻颤的睫毛下露出的漆黑湿润一双眼眸,既笃定又温柔道,“永州有。”
傅岚生一下子就笑了。
这几日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的委屈难过和眼泪几乎未曾停歇,可自从昨日清醒,对容川他就没有吝啬笑容,但这个笑容还是让容川感觉到心口一软,有些许笑意便也从容川抿着的嘴角透露出来。
有很多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容川想,也许是十五年前,我心间恰好敞开了个缝,就叫你这只小猫钻了进来。
我心眼太小了,所以后来不管你怎么挠抓,我都死死的把你关在里边,再也没打开门。
午饭后容川陪着傅岚生睡午觉,他是坐在床边,因此有人靠近的时候便睁开了眼。
依旧是一片清明。
管事回来了。
容川小心翼翼的抽出被傅岚生抱住的手臂,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暖阁。
槐树下,容川的声音这时候才显出细微的疲惫,他闭了闭眼,问道:“绥安的情况如何?”
“仲长原死了。”管事低声道。
容川微微一愣,有些惊讶,没想到仲长原竟然就这样死了,随即皱眉道:“殷九涯等不及在绥安就动手了?”距离二月初八还有两日,容川问道:“是哪天的事?”
“四日前。”管事答道,神色也略微有些沉重,他知晓容川和傅岚生在绥安的事,故而这时候有所顾虑。
“那殷九涯现在在何处?”即使看出管事有话要说,容川也等不及开口追问。仲长原一死,殷九涯怕是很难逃脱了,容川眉头紧蹙,只是眸中神色又暗了下来,他必须得让殷九涯活着,只是这一次他就真的无法保全容钧的名声了。
“他在辽平。”管事低声道。
容川转过头不解道:“辽平?怎么回事?”
“庄主有所不知,当日您去绥安找小公子,仲长原等人紧随其后也到了绥安,而后他们兵分两路,沈掌门等人去寻您,仲长原和祝门主等人则去寻殷九涯,他们找到殷九涯,但同在的还有二十年前就亡故的前任武林盟主欧阳朔,他确实死而复生了,却声称当年是仲长原在他的酒里下了毒药,以致次日他才死于殷九涯之手,而殷九涯则说虽然百花派当年惨遭灭门是他所为,但他义父季尧是死于仲长原之手,并且辽平抚春山庄、如意客栈之事皆不是他所为,欧阳朔可作证。”
闻言,容川微微皱眉在槐树下走了几步,低声道:“后来呢?”
“双方各执一词,打了起来,殷九涯并没有支使出传闻中魔教弟子,因此寡不敌众,危急关头,欧阳朔替殷九涯挡下了偷袭的暗器,殷九涯盛怒之下随即杀了仲长原。而后沈掌门他们方才赶到,由于绥安正乱,便只好先将殷九涯与重伤的欧阳朔带到辽平。”
容川一惊,他已知晓殷九涯借傅岚生救的人便是欧阳朔,再联系起四日前,傅岚生在无望崖的一幕,一时间心如刀绞,再顾不得那些陈年旧事,只道:“欧阳朔如何?可还活着?”
“暂时还活着……但怕是时日无多了,沈掌门暂时将殷九涯关押在抚春山庄,我听说您这边的事,便立即赶了回来。”管事一顿,也有些担忧道,“小公子可还好?”
见容川沉默不语,管事心中便也有了答案,他无声的叹了口气,道:“庄主有何打算?”
容川这会儿心里又密密麻麻的钝痛起来,他闭了闭眼,这时候他不可能离开十溪城,离开傅岚生,便只有想办法让他们过来了……容川沉默片刻,低声道:“你亲自跑一趟辽平,把这个交给沈青华。”说着,容川扯下下摆一根布条,握在掌心一抽,眨眼间在掌心割开一道见骨的口子,霎时间鲜血浸湿了布条。
“庄主!——”管事低声惊呼道。
“去请他来,你就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容川将布条递给管事,哑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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