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百川的胸中一阵翻滚，恶心欲呕。他强压下不适感，问道：“并未全力以赴，已经是这般景象。如果靖王拼尽全力……”

“那么豫章转瞬间就会倾覆。”刺史说道，“所以我才叫你伪装豫章城，让靖王以为我们和豫章百姓一起困守豫章。”

“我不懂。”

“百姓的性命，会成为靖王制约我的棋子，和劝我投降的砝码。只要城中百姓还在，我顾惜他们的性命，就不敢出城迎战，只敢守城不出。那么靖王只需慢慢与我周旋，等到我们无力为继的时刻，劝我投降。到了那时，为了百姓的安危，我是不敢不从的。靖王可以兵不血刃，就攻克豫章城。”

“可是……”

“靖王野心勃勃，志在天下，豫章不是他的目的。他要远道去攻长安，定然不愿意在这里折损过多兵力，他只要觉得拿捏住了我，就不会急着攻城。”刺史嘶哑地笑笑，“所以反过来，我也用‘豫章城居民还在，刺史不敢轻举妄动’这颗定心丸稳住靖王，就能多拖延一时半刻。”

“原来身居高位，要想这么多。”

“只是一个有几万儿女的父母的用心罢了。”刺史蔼声道，“现在我的其他儿女已经平安逃走，只剩下一个，就是这座城池了，我就可为了这座城放手一搏了。百川，多谢你，我求你办的事只剩最后一件，你就和季少侠他们一起离开罢，他们正等在刺史府。我会拖住靖王，直到你平安离开。”

“可是这种情况，我应该留下来才对。”

“你不应该留下来，守卫豫章是我这个刺史，和官兵的职责，不是你的。”

“可我……”

“我们兵力薄弱，无论是战是降，都是送死。我行将就木，但你还年轻，你有一身才华，也许将来还能拯救千千万万座城池，你不该在此时就折断在豫章。”

听不见他回话，刺史补充道：“就当我为万千黎民的福祉请求你，离开豫章，活下去。”

区百川用干涩的声音回答道：“我知道了。”

“我和我的军队，会为你守好逃生的路，直到最后一刻。”刺史深深吸了口气，“六军听令，半个时辰后，除去弓兵守城，所有人和我出城迎敌，杀到最后一刻。”

搭载区百川的机甲将他送下城门，甲士打开舱门，送他出舱，忽然又吞吞吐吐地问道：“所有妇孺老少都走了，是么？”

“是。”

这中年汉子闻言笑起来：“太好了。我的婆娘和女儿都安全了。”他挠了挠头，有些讨好地盯着区百川，“区先生，我婆娘姓陈，妇道人家，不会什么生计，以后能请先生多照看照看么？”

区百川鼻子一酸：“我会的。”

中年甲士敛起笑容，正色道：“区先生，我一定会追随刺史，为你殿后，直到最后一刻。我的婆娘孩子，就拜托先生了。”

区百川不敢多看他，对他深深一揖，转身跑向御史府。

他快到大桥时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分不清哪台是刚才送他的机甲了。

城墙之上，一片红云弥散，似乎是火焰点燃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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