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前这台傀儡戏的精美程度,远远大高于那夜桥洞底下的那台,杨贵妃粉面红妆,穿着明艳宫装;唐明皇的胡子也根根分明。这些傀儡小人不是哑的了,随着他们樱桃大的嘴巴开开合合,优美的歌声不断响起;他们也不再僵硬,虽然是冰冷的死物制成,肢体摇摆起来却灵活婀娜有如活人。
从巧术问世起,傀儡戏就是市井间处处可见的把戏。但精美到这份上的,季羽嘉在繁华的平芜、桂城都不曾见过。
难怪路过的行人都为之驻足。豫章地处边陲,城中百姓自然没见过这样能歌善舞的傀儡歌伎。
至于那个在戏台后面摇动发机,操纵傀儡的,不是别人,正是区百川前几日刚收的弟子澧兰。短短几天过去,这小鬼已经能独自操作复杂机巧了,也不知是徒弟学得快,还是师父教得好。
一场长生殿演完,换上了新衣裳但脸蛋尚且黝黑的小乞丐走到戏台前,对围观叫好的看客作了个揖,指了指摆在前面的碗:“我们堂主说了,今儿个这台戏,不为收钱而来,只为让豫章人都乐呵乐呵。若有要打赏的,只许扔一文钱,多了咱们不能收。”
人们哄堂大笑,其中一个嗓门大的喊道:“从来没见过看杂耍不讨钱的。这是钱多了烧的,出来做善事呢?”
“我们堂主说,钱财不是他需要的,诸位看了这戏,说句‘好’字,乐上一乐,就是给他的报酬了。”澧兰扁扁嘴,“咱们也不乐意白费辛苦,但堂主说了,大伙的笑声比金银财宝贵重,他不要别的,就要这个。”
他话音未落,轰然又是一阵拍手叫好,铜钱落雨似的被扔进破碗里。好事之徒又问道:“那我们偏要给你的钱,你收是不收?”
澧兰嗤地一笑:“又收,又不收,大伙愿意给,我就不一一塞回去了。一会呀,就拿着这些个铜钱,请城中所有的孤寡老少,一同吃顿饱饭呐。”
“世上还有这样的‘善人’?莫不是作戏呢罢?”
澧兰词穷,说不出话来反驳,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季羽嘉失笑,动用内力,扬声说道:“是真是假,也不是说出来的。但河上的网笼,就是这位小郎君口中的堂主造的。诸位已然拿到他散发的鱼虾,也该相信他的诚意了罢?”
街市上寂静了一会,才有人自言自语道:“这是个怎么样的神仙啊?”
这一句话打破了沉默,小摊四面顿时议论纷纷,有些人扯着澧兰的袖子就问:“郎君家的堂主是哪位大师啊?”
“我听人说,巧师通常做不了大事,但是那网笼一网几千斤啊。就是甲师也做不到。只有所谓的神机师,才能造出这样的东西罢!”
“难不成是镜湖先生?”
“镜湖先生不是不出山么?怎么会来豫章?”
澧兰扯着嗓子回道:“不是,我们堂主不是镜湖先生!他是巧师,不是神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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