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发射天女梭和障目铜盘的机关,一定设在山顶罢。那是条下山的必经之路,九郎一定会从那里经过。”归海沉虹目光和蔼,轻抚着千里照影镜的镜面,好像在安抚镜中的弟子,“不过你师兄,向来不走别人画好的路,他定是将计就计故意摔下山去的。”
“住嘴!”
归海沉虹自顾自道:“下方山崖陡峭,徒步不可攀爬,没有机甲的月下瑶台一定无法在那里布置机巧。所以他就触发你的机巧,引诱西王母现身,再摔下山道在这里放出他的撒手锏。
“这孩子,在相国寺时就机敏善辩,喜欢剑走偏锋。”
“他破了我的机关,你很得意是么?别高兴得太早了,他破了这一处机关,还有另一处等着他。我绝不会让他如期抵达南郡。”
“你果然不忍心杀他。”归海沉虹欣然道。
“不要再说了!”区百川劈手夺过照影镜,将它丢向窗外。楼下传来颇梨碎裂的声音,他似乎吓了一跳,捂住了耳朵,“不要吵!都不许出声!”
“傀儡吊线会让人陷入癫狂,听到不存在的声音。”归海沉虹怜悯道,“你听见了什么?”
“他们嘲笑我,只会做无用的机巧,永远赢不过谢九龄。还有你,还有你,”区百川踉跄上前,扑在他膝边,“你永远不会看我,是不是?”
归海沉虹俯首轻抚他的额头:“我不正在看着你么?”
区百川的眼瞳倒映出他的影子,白衣无垢,不悲不喜,恰似高居莲座的神佛。区百川眨了眨眼,茫然道:“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随便你看谁,都和我无关。等我找到自己的父母,就再也不需要你了。”
归海沉虹平静的语调这才起了一丝波澜:“月下瑶台许诺你,帮你找亲生父母么?”
“没错,有这枚戒指为证,他们一定找得到。”区百川从领口拎出条红线,上面挂着枚素面的银戒。
归海沉虹神色一凛:“不要找他们。”
“你不要管我!”区百川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你千方百计阻挠我寻找亲生父母,到底为了什么?你不如从实道来,省去我们的辛苦。”
归海沉虹垂下眼帘:“不管你如何逼问,我绝不会告诉你。”
“镜湖先生自然不会说,因为他怕你知道真相,就会杀他。”门口有人脆生生道。
区百川抬头望去,门边立着个俏丽的黄衣女子,正对他莞尔而笑。他不由得放轻声音,唤道:“太华夫人。”
这名女子的面容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但衣领和水粉都遮不住的颈间细纹,昭示出她至少已经年过四十。太华夫人跨进门来,语调轻快道:“要找个王母不在的时间来见你,真是好难啊。”
她转向归海沉虹,弯起朱红的唇:“镜湖先生,久仰大名。本座是阆风苑太华夫人,司掌五百玉女名册。按照江湖人的说法,便是月下瑶台的长老。”
归海沉虹没有回答,倒是区百川粗声问道:“夫人刚才为何那样说?”
“因为西王母不准任何人见你,她可真是宝贝你得紧呢。”太华夫人拿起房中插的桂枝,轻轻笑道,“怎么,你不是想问这个?”
区百川欲言又止,太华夫人用桂枝掩面,轻笑道:“逗你的,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听说你要找你的父母,就去调查了一番。你那枚戒指上是月滴子制成罢?”
她摇着那花枝,走到区百川身边来,攀住他的肩膀:“月滴子是南郡边境才出产的银材,自从盛产月滴子的几座城池被南遂夷平后,大逢每年开采到的月滴子少之又少,只够供给兵部和皇族使用。能用月滴子来做饰物的,只有……”
“只有皇室。”区百川喃喃道。
归海沉虹厉声道:“百川,莫要听她胡言。”
太华夫人娇笑道:“镜湖先生与贺氏不共戴天,却不敢离开镜湖山,只好偷偷带走皇族子孙,藏在山中,奴役你、打骂你,借此泄愤。他明明怀有沈鸿羽的绝学,却只教你最不为人赏识的机巧术。
“但他是如何对待谢九龄的?他倾囊相授,将他培育成最出色的甲师,好让他飞黄腾达。而你却被迫做谢九龄的下属,永无出头之日!”